缨似乎并没料到那“新娘子”的身手这般好。兵刃相接,她的手几乎被震得发麻。只是她没有时间犹豫与思考,在下一息,细密的刀风再次袭来。
花轿内的空间极狭,两人却是一人执剑,一人使刀,打得有来有回。
突然那“新娘子”欺身上前,一截刀尖贴着赵挽缨手中的长剑,如蛇般滑出,瞬间近了赵挽缨的喉。
赵挽缨心中一惊,手下动作却不停,铤而走险的将那剑尖架到了那“新娘子”的脖子上。
弯刀锁喉,山神不敢乱动;长剑贴颈,新娘不敢造次。
这一刻,两人距离得极尽,几乎紧贴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她青面獠牙面具下急促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她白衣下玲珑的曲线。而她能感受到他大红盖头下清冽的呼吸,也能感受到他火红嫁衣下精瘦健壮的躯体。
忽然,一道薄凉又带着些许讥嘲的声音在赵挽缨耳畔响起。
“我本以为这世间真有那山神,原来是女儿郎假扮。”
闻言,赵挽缨轻嗤一声,冷嘲了回去:“我还以为这百姓真献我新娘,原来是糙汉子替嫁!”
冷淡而讥讽的一句话却如巨锤砸下,裴蕴的心突的一震,喉间一涩,脑中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着——是她!
这声音,是她!
恍惚间,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他再也顾不得她架在颈间的剑,伸手就要去掀她脸上的面具。
他太过急切,太想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以至于连她的剑尖已经刺入颈间,殷红的鲜血已经打湿嫁衣的衣领都丝毫没有察觉。
赵挽缨只觉得心中是说不出的乱,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本还和她刀剑相向的人,这一刻却和突然发了疯般,不怕死地想揭她的面具。
就在他的指尖捏住赵挽缨面具,揭下的刹那,赵挽缨也掀开了他的盖头。
红艳似火的喜帕盖头随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落下,一道□□自赵挽缨的袖间洒出扑向裴蕴。
□□纷纷扬扬,似一场琼雪落下,裴蕴下意识去遮挡,但心中想见到那人的那种思之如狂的急切又让他失了理智般抬眼去看。
这一看,那些细碎如雪花般飘入他的眼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一阵疼痛,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可赵挽缨想不到的是眼前人就算这样了,还敢睁眼。
裴蕴赤红着一双眼,他只觉得眼睛痛得好似要爆炸,视线模糊朦胧,仿佛有一层纱布盖在他的眼前,他怎么掀也掀不开。
恍惚间,裴蕴只看到一张耷眉黄肌的脸,他似乎不愿相信,竟下意识地伸手去触,去抚赵挽缨的脸。
冰冷的指尖攀上赵挽缨的脸颊,触及赵挽缨的皮肤,这一触好巧不巧便触到了她脸上的□□。
戴久了的□□已经不再妥帖,赵挽缨只觉那人冰凉的指尖一勾,竟生生将她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面上火辣的疼痛,激得赵挽缨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吸不要紧,要紧的是赵挽缨这一吸将她刚刚洒出的□□也吸了进去。
一时间,赵挽缨只觉有人在她喉间点了一把火,烧灼得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痛。
赵挽缨心中暗骂一声,强忍着疼痛,提剑刺向裴蕴。而裴蕴虽然已经全然看不清了,但却有所预料般,侧身躲过。
两人再一次打在了一起。
花轿晃荡得激烈,轿子内兵器交接声铿锵,轿子外则是一片死寂,原先的五个轿夫不知何时已经毒发,口吐乌血,倒地不起。
倏地,一把剑自那轿子中飞出,随即一把刀钉入了那花轿的檀木上。
花轿通体剧烈一晃,一移,向一旁陡峭嶙峋的山崖边倾去。
轿内的两人似乎有所察觉,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他们看不到的外边,花轿正挂在那山崖边,斜斜地歪在半空。就在那花轿要倒不倒之际,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花轿随即一翻,带着轿内的两个人囫囵个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作响。
不断下坠的花轿里,新娘子紧紧搂住了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