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手,赵挽缨立即转身向远处奔去。
她自然知道裴蕴发现了她,但眼下她并不想与他纠缠。
只是赵挽缨想逃,裴蕴却不想放她走。
白色的身影一闪,破窗而出,他身子轻盈地一纵,飞身上了屋檐,飘然落在那青瓦之上,稳稳而立。
寒风呼啸,他的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纵跃如飞,犹如浮光掠影的黑色身影,面色一沉,迅疾向赵挽缨离去的方向追去。
月上中天,淡淡的光辉宛如寒霜。
赵挽缨回首,只见身后那人依旧紧追不舍,白色的身影如影随行。
赵挽缨长眉猛皱,一咬牙,借着一旁的枯树跃下屋檐。她双足落地,轻盈无声,一个闪身进了巷弄。
丹阳城内的巷子极多且极窄,四通八达,弯弯绕绕,沉沉夜色中宛如幽暗的迷宫。赵挽缨对着丹阳城的街道并不熟悉,走这暗巷也是无奈下策。
她敛了呼吸,放轻脚步穿行其中,一袭黑衣让她极好得融于黑暗。
巷子里阒静,只有时而传来的些两声犬吠。
赵挽缨不敢放下心来,依旧处处留神。
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赵挽缨心下一惊,猛地退后一步,却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裴蕴的周身萦绕着寒气,可怀中却是暖的。他的手炙热滚烫,贴着赵挽缨冰冷的皮肤,宛如烙铁印刻在寒冰上。
几乎不假思索,赵挽缨手肘一横,往后击去。与此同时,她拽着裴蕴的手一扭,企图挣脱他的束缚。
裴蕴显然察觉出她的意图,他松了手,躲开那一击后又猛然出手。
见状,赵挽缨抬手一挡。
一黑一白瞬间打斗交缠在一起。
“是你杀的薛举?”裴蕴挡下赵挽缨一掌,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挽缨心下冷笑,手中狠招迭出,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薛举是我杀的?”
虽然薛举确实是她杀的,是她亲手取的首级,亲手将人抛尸荒野的,想必现下人早已在轮回的路上了。
裴蕴不答,但心中已经可以肯定是赵挽缨杀的薛举,他转而专心应对着赵挽缨的招式。
赵挽缨招招灵巧,打得狠而有章法,裴蕴则见招拆招,他没有出手只是防守。
一来一回间,裴蕴截断赵挽缨一拳。
他的手骨节分明,常年使剑使他掌中多是厚厚的茧子,力道也比旁人更加强劲。宽厚而大的手掌就这么死死的握住赵挽缨的拳头,让赵挽缨动弹不得。
赵挽缨吃痛,怒睁着凤眸,怼上裴蕴的视线。
四目相对,似要在空中擦出火花。
裴蕴眉头微蹙,眼底有说不明的情绪,只听他道: “杀戮从来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来纵既死,你可想过后果?”
“自然想过,你不必端着一副姿态教我做事,你我早已恩断义绝。”
赵挽缨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
她要的就是来纵的死,要不然谁来替她背着杀薛举的黑锅!
裴蕴还想说些什么,可巷外却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他压低了声音:“不要再插手此事。”
“凭什么?”赵挽缨低声顶撞。
不待裴蕴回答,巷子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大嚷。
“人好像在这边!”
声音在幽巷回荡,只听那脚步声愈近愈响。
嘈杂纷乱的脚步声让赵挽缨微微慌神,而裴蕴乘这空档,顺势手中用力一扯,另一只手揽住赵挽缨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拐身进了另一暗巷。
等赵挽缨回过神来,就要出手,却被裴蕴狠狠按住。
空荡荡的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阵阵。
两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紧贴,彼此的心跳几乎要相撞出声。
赵挽缨昂头看向裴蕴,极近的距离让她清晰的看见他的眉目。
感受到赵挽缨的目光,裴蕴微微低头,也正是这时他发现当年的女孩已经长高了,她蒙着脸,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借着皎月的清辉,看见她那清凌的双眼。
突的,又是一声尖锐的猫叫。
那脚步声紧挨着一顿,粗旷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暴躁的粗口:“这臭猫,走,人在那边。”
男人话落,脚步声响起,却是渐远渐轻。
方才的一切突兀得就像是突然像平静的湖中被掷入巨石,掀起层层的水花。这会儿又石沉湖底,涟漪散去,一切归于沉寂。
裴蕴的手箍着赵挽缨,他的气息如同蚕茧那样层层迭合,把她困在其中,密不透风,她完全无力反抗。
赵挽缨咬牙,从牙关中挤出两字。
“放手。”
“不要再插手此事。”
裴蕴不放手,语气是生硬的命令。
说话间,他的气息洒在赵挽缨脖颈处,缭绕不止。
很烫,很痒,但话却异常冰冷。
“你若插手,你可想过你的身份会暴露。你要记得,十一公主在四年前就死了,死人怎能起死回生?”
赵挽缨正盯着裴蕴,目光像淬了冰。
“我自知道。十一公主早在京畿被裴统领一刀砍死了,如今有的只有赵挽缨。要说担心身份暴露,那我第一个该杀的人就是你,裴蕴。”
“所以,放手,裴蕴。”
裴蕴阴沉着脸,目光萧肃,横亘在她腰上的手一紧。
他不放,他便不信她敢杀他么。
好啊,她是现在杀不得他,但她还不能让他吃些苦头么。
赵挽缨抬腿,毫不留情地朝裴蕴身下便是一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裴蕴闷哼一声,禁锢着赵挽缨的手也随之一松。
等他缓过劲来,赵挽缨已经借机迅捷地从他怀中挣脱了,她足尖轻点,轻盈如飞,扒着墙檐,飞身上了屋顶。
屋檐之上,赵挽缨回首望去,那人披着月色,面色铁青,直勾勾的目光似要在她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