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博坊的一楼,那正中的赌桌上,一白一红的身影相对而立。
周遭的纷杂似乎都与她们无关。
红衣女子的素手一翻,黑色骰盅迅速将三颗黑色的骰子一揽,罩入其中。
碰撞声传来,不似玉珠坠地般清脆,倒似冰雹坠地般沉重。
不似一般的赌客,赵挽缨自庄家女子开始摇骰盅起,目光就从未落在这骰盅上,而是从始自终都直勾勾地盯着女子。
她的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本就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因那一道疤更显狠意。
只听那骰子敲击骰盅。
一下。
女子忽然惊觉不对劲,面色一变,歪头细听,手中摇晃的幅度也变得大了起来。
骰子击打着骰盅,却如夏日沉闷的午后偶然惊起的滚滚闷雷。
骤然,一声惊响,女子的动作停下,黑色的骰盅稳稳立于桌面。
女子缓缓抬头,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的嘴角,蒙着红纱的双目望向赵挽缨的方向。若她看得见,那眼神中必定含着刀子。
“开。”
赵挽缨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
下一瞬,黑色的骰盅掀开,只见三个骰子齐刷刷叠成一堆,笔直得分毫不差。而那最上层骰子的正面只有一个赤红点。
一点。
似是意识到自己输了,红衣女子的面色变得极差。
“公子。”她重重地咬了咬这二字,语气不善地恭贺道:“好气运。”
而一旁的朗元神色似乎也是一滞,他的眸光变得晦朔了起来,但他瞬即掩饰了过去,笑容满面道,“公子好气运!公子定非常人,公子是要那十两黄金呢还是继续……”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赵挽缨斩钉截铁地打断。
“继续。”
“好。”朗元吞声眼下其他的话,他面色已经渐渐暗淡去。
他上前带路,却与扶霖擦肩而过,也正在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这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衣少年。
他宛若山间新竹,不染浊气,在这人间喧嚣的赌局上,遗世孤立。
忽的,朗元的视线被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他撞入一双漠然的眼中。
“带路吧。”她道。
冷漠的语气让朗元心中一怔,他按捺下看向扶霖的目光,他转身向楼梯走去,也正在此之际,他悄然昂首看向了某个暗处。
赵挽缨不动声色,却将一切尽览眼底。
有些人在暗却又仿若暴露于灯火之下的猎物,而有些人在明却实则是那暗藏的狩猎者。
“两位公子这边来。”朗元说着,带着两人向那楼梯处走去。
不似博坊中灯火通明的正厅,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藏在不显眼的暗处。灯火悠悠,缕缕暗淡的灯光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正厅中的吵嚷声,骰子声漂浮在远处,这楼梯间显得分外安静,唯有三人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宛若空谷传响。
越往上走,下头的吵闹声越远,随之而来的是偶尔响起的零星的敲击声。
不多时,黑暗消逝,明亮袭来,狭小的楼道被留在身后,眼前是豁然出现的宽敞的二楼正厅。
观月博坊的二楼不似一楼般拥挤,一眼望去人烟极少,赌桌也较之一楼少了许多。仅有的几张赌桌旁站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他们见有有人上来,手中的动作一顿,目光促狭地打量着眼前二人。
因着二楼的人极少,所以他们交谈的话语几乎清晰可听,向来豪横惯了的公子哥从不避嫌,他们就这么边摇着骰子,边堂而皇之的议论着。
“哪家的?怎么没见过?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
“不知,且看着罢。”
赵挽缨和扶霖目不斜视,对这些交谈声仿佛置若罔闻。两人的目光无声的不约而同地再次落在了公子哥们手中的骰盅上。
赌桌上,两个公子哥摇骰盅,其余的各押大小。
只听那骰子声再次响起。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突的,朗元开口道:
“公子,这次也是直接对赌咱们观月博坊的庄荷吗?”
赵挽缨拢了视线,她走在扶霖和朗元中间极好地挡住了朗元看向扶霖的视线。
“自然。”她冷声应道。
这个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
朗元笑得一如平常酒楼的小厮,带着俩人向相应的赌桌走去。
而在他视线看不见的暗角,扶霖伸手握住赵挽缨的手臂,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在赵挽缨的皓腕上轻点了两下,旋即便松了开来。
只道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太隐秘,以至于无人发觉。
“这儿便是。”朗元走至一旁,宽而长的红木赌桌赫然出现在赵挽缨和扶霖面前。
赵挽缨漫步上前,她的手轻轻抚上红木赌桌,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桌沿。
倏忽,她眉角微抬,看向站在那红木桌另一端的女子。
同样的,她也是一身红裙,双目蒙纱。但较之一楼的庄荷,她的面色更是苍白,不着一丝血色,就连那嘴唇也泛着白。
“公子比大还是比小?”
女子的声音飘渺,像极了这观月博坊二楼点着的淡淡熏香。
赵挽缨垂眼,慵懒而随意地吐出二字:
“比大。”
话完的下一刻,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出手握住骰盅。
骰子本就在骰盅内,遂两人在握住骰盅后便开始晃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夹杂着如雨点般清脆的敲击声,黑色的骰盅转动于两人素净的掌间。她们的指尖晃动着,宛若一场提丝木偶戏。
雨声停歇之时,黑色骰盅停下。
于此同时,四下寂静无声,就连那些原本在对赌的公子哥也停下了手中之事。他们默默探头,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击在掌心,目光促狭地望向赵挽缨和庄荷。
但见那红木赌桌上,两人纤长的手指环皆在黑色骰盅的底部,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