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了吴家。
剑三罡至今记得少年孤傲地说着“我绝不做世家刀,我要凭我这一身本领匡扶天下,凭着赫赫功勋封侯。”时的神色。
只是,后来……
剑三罡叹了声气,惘然道:“你倒是和剑南道,你那师傅一样。他年轻时也如你这般……”
“这般倨傲。”剑南道续道。
也正是这般倨傲所以出事这么多年来他才不肯见他,亏他当年还担心那小子真的死了。
若非一个月前,赵挽缨忽然上门拜访,说是他的徒孙,拿出了他曾经给剑南道的飞鸿剑,剑三罡才知道剑南道隐姓埋名在了龙山寺做住持。
剑三罡其实早有猜测剑南道没死。
剑南道走后的第十年,江南贪腐案发,吴家被抄。他奉吴家家主的命令带着真账簿和嫡小姐出逃,不料被伏击。
九死一生之际,有人救了他。
现下想来除了剑南道还能有谁?
剑三罡想着,转头看了眼窗外,窗门半开着,他一眼便看见冬寂那光溜溜的脑壳。
与此同时,冬寂也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瞅着,四目相对,冬寂不由讪讪一笑,有些僵硬地回
过头去。
“这孩子倒是良善。”剑三罡忽然感叹了一句,似乎想起来他人,他又喃了句:“倒是与阿驰很像。”
赵挽缨疑惑,“阿驰?”
剑三罡敛回目光,他粗砺的指头摩挲着账簿,解释道:“剑南驰,你师傅走后我收的另一个徒弟,算得上你的师叔。”
剑三罡并非只有剑南道一个徒儿,在剑南道走后的第二年,他在一次任务中救了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孩子倒是与剑南道不同,他温润柔善,听极了他的话。
那年案发,他与剑南驰分道扬镳,他去取账簿并吸引追兵,剑南驰则带着嫡小姐逃离无棣。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中了伏击,等醒来便已经在这关雎巷里,是个残废之人了。
他不是没找过他们,只是都无功而返。本来,他还打算继续找的,但没想到一个月前赵挽缨找上门来,以将嫡小姐带回为条件换他手中的真账簿。
思及此,剑三罡掂了掂手中的账簿,将它递给了赵挽缨,他道:“按约定,你将嫡小姐带回来了,我也将账簿给你了,你以后不必再来关雎巷寻我了。”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向外走去,摆明了要送客赶人。
但赵挽缨身形一闪,她挡着剑三罡的路,似有些不依不挠的问道:“那这位师叔所在何处?”
“不知。”
意外的,剑三罡回绝得很快,他的拐杖一横,推开了挡着路的赵挽缨。
“我隐居这关雎巷多年早已不问世事。若非你拿嫡小姐做条件,我万不会答应将账簿给你。我虽不知道你和剑南道在谋划什么,背后又有何人相助,但我还是告诫你一句,今日这世道并不太平,这无棣城更不太平。”
赵挽缨看着剑三罡的背影,决然道:“正是因这世道不太平才能为之,才敢图谋。正是因为这无棣城不太平,才能挑起事端。”
她的图谋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
饶是剑三罡也不免惊愕,他回首看赵挽缨,只见女孩的眸中藏着几分血气。
剑三罡的眸色一暗,他握着拐杖的手紧绷着,发出咯咯的声音。猝然,那木杖被他往地上一蹬,发出的重响衬得他的声音浑厚硬朗。
“你莫要胡来!”
赵挽缨不惧地对上剑三罡的目光,道:“没有胡来,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陈不违他们既然敢在无棣城这般收留流民,这不就是想挑起事端么?”
剑三罡哑言,他转身拄着拐杖往外走。
他老了,已无心这些权利斗争。
赵挽缨亦没再说些什么,她跟着剑南道出了里屋。
庭院中的三人见两人出来,只觉得气氛似乎冷硬而沉重,一时间也都无人说话。
“告辞,师祖。”赵挽缨拜别剑三罡。
直到她带着冬寂三人出了门,冬寂才敢开口问赵挽缨。
“师兄,你和师祖都聊了些什么?我们来这无棣城就干这事吗?”
“不。”赵挽缨摇了摇头,一双漂亮的眼眸抬起,眸中尽是盘算,她转而看向英娘,道:“元日快到了,无棣城不是有个习俗么。元日大戏,我们合该去唱一出好戏。”
英娘后知后觉得领会赵挽缨话中的意思。
不巧,她从前那呆过的戏班子就在无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