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寅时三刻起的床,到现在粒米未进,宋时韫实在是受不住,桌子上的糕点,她一气吃了四五块,又灌了两杯茶,才略略慢下了动作。
期间身后的江松年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到宋时韫吃的差不多了,终于想起她这个便宜夫君,一转头才发现她的夫君脸色惨白,极不安稳地靠在床边,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洞房当天新郎晕过去了,这可怎么解释。
宋时韫唬了一惊,嘴都顾不上擦,冲过去探他的脉搏。
并不是什么突发急症。宋时韫略略松了口气,再一细探,眉头又拧了起来。
虽说一看脸色就知道江松年身体不好,可这阳气不足,气血两虚的脉象,年纪轻轻的人,即便是先天不足,若真是常年细心调养,也绝不至于是这样一般的情形。
倒更像是吃也没得吃,睡也没睡好的难民。
宋时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两眼昏迷中的人——看来江家的日子里也不怎么好过。
初来乍到第一日,宋时韫也不愿招人眼大半夜喊郎中来,况且以江松年的身体情况来看,这府上的郎中,喊来了也未必有用。
宋时韫低声将门外的木香唤过来,令她速速把自己随身行李里的小药箱子拿过来,里头有她日常里制的药丸。
宋时韫熟练地取出一颗凝神静气的静息丸,掐着江松年的下巴一推一顶,圆溜溜的药丸便顺顺当当地被喂了下去,这还是她在随着祖父出诊时练就的。
乡下人生活穷苦,身上的小病小痛总不当回事,等来就医时许多人已经昏过去了,这时候熬药也来不及,昏过去也喂不下药,便慢慢琢磨出了这种强制性喂药丸的法子,也养成了随身带着药丸的习惯。
只是没想到来了望京,这种粗糙法子还有用武之地。
喂下了药,江松年气息平稳不少,宋时韫又趴在床边忍着困意观察了半个时辰,见江松年睡得越发香甜,干脆头一歪,就这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江松年吃了药,久违地一觉睡到了天明,宋时韫也累极了,竟就这样的姿势在床头趴了一夜。
江松年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层层叠叠的喜服下缩着一张小脸,趴在他胳膊边睡的毫无防备。
他眸色深深,盯了宋时韫良久,一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自婉姨娘走后,再也没有人趴在床边守着他的情形了。如今再看到,竟然是这个昨夜才成为他名义上妻子的女子。
天已微微亮了,按着规矩今日女主要去请安。一会儿下人就要进来叫宋时韫起来了,江松年暂时按下心中复杂的情绪,低声将宋时韫喊醒了。
“宋姑娘……宋姑娘……”
宋时韫昨日劳累了一天,一大清早又被叫魂似的声音给喊醒,神志不清地坐起来,早已散乱的发髻满头满脸的,幽怨地盯着江松年,
“怎么了?”
江松年顿时又多了两份歉意。
“昨夜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新婚之夜还让新娘子趴在地上睡了一晚,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一想,江松年更觉羞愧,耳朵染上滚烫的红,
“离起床请安还有一个时辰,姑娘上床好好歇息一会吧。”
宋时韫神游天外地听着江松年的话,只觉得困的要命,左耳进右耳出,光听见上床休息四个字,行云流水地把乱作一团的头冠摘了扔到地上,起身往床上一滚,被子一拉眼一闭,将作势要起身的江松年拱到床里间去了。
江松年手足无措,缩在床里侧不知该怎么是好。而眼看着已经睡过去的人突然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迷迷糊糊的摸上了他的手腕。
他脉搏怎么这么快?
宋时韫在混沌中思考了一瞬,最后一个念头是,看着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便抵挡不住,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木香来叫宋时韫时,江松年早已不见了身影,宋时韫却毫无所觉,只是仍磨蹭了一刻钟才起身。纵然是极不愿离开床,她还是老老实实梳洗打扮,去给江家长辈敬茶。
江家没在礼数上亏了宋时韫,她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昨日清晨派来的婆子,洞房时前来闹事的十六兄,还有江松年那一团糟的身体状况,都昭示着江松年在江府的境况并不算好。
宋时韫审时度势地让木香给她打扮得低调些,便只簪了一支碧玉簪,配着一身嫩绿裙子,素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灵动流转,叫人看着无法心生恶感。
头一个敬的是江夫人。江家这一支子孙繁茂,江家家主江子旻年轻时是个风流浪荡子,做生意之时也不忘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拯救了不少“红颜知己”,被“以身相许”更是家常便饭。
眼下不算自立门户的没认回来的,光住在大宅的儿子就有十七个,江松年是第十四子,这些年儿子一个接一个的都成婚,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江子旻更没空关心自己众多儿子的婚事,他自己还忙着搏美人欢心,早日纳上第三十四房小妾,是以并未赶回来。
江夫人已不问俗事十多年。她本是官家小姐,却不管不顾跟了江子旻这样一个商人之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看着他口口声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变成了妻妾满房,干脆在后院修了个佛祠,潜心研习佛道。
她对新进门的不知第几个庶子的新妇毫无兴趣,冷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按规矩接下了茶抿一口,又赏了些首饰便过去了。
第二个要敬的是如今真正管着江家后宅事务——江子旻的二儿媳,王灵越,年纪轻轻就育有一子一女,管理后宅井井有条,因此江子旻对二房多有倚重。
王灵越见人惯是带着三分笑的,今个宋时韫来敬茶,她也欢喜得不得了似的,“妹妹竟长得这样水灵!像个玉人似的,叫人看了心里喜欢。”
她亲昵地倾身握住宋时韫的手,自然而然地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带在她手上,“这镯子正衬你!往后就是我的亲妹子,有什么事,尽管来我院子里找我!”
宋时韫微微笑着,佯装羞涩实则嗯嗯啊啊地应着,看起来十分乖巧好拿捏,实则在心中默默念叨。
宋时韫因着自小采药制药的缘故,鼻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