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建筑轰然倒塌,时莉心中了然,那是她一个小时前避身的教堂。
时莉背后时冒起一层冷汗,通讯已经被彻底切断,在这场暴动之前她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撤侨行动马上开始,她唯一需要做的,远离暴动的中心,坚持到撤侨的军、队来找人。
身后的爆破声夹着枪声,暴动分子的移动方向并不清晰,她漫无目的地背着包在城市里奔跑,祈祷着自己跑的够快,能够在这样的一场暴、动里面保全自己。
这场大规模的暴动早已不是第一次,一个月内罢工,游行。加上当地政府的不作为,居民早早地准备包袱准备在第一声枪响时逃离,这次恐怖分子的入境早已是当权者的无力反抗默认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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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莉住在市中心的酒店,一星期前新闻报道周边的小城发生暴动,她心中警铃大作,抱着侥幸心理在酒店前台问了当地航空公司的联系方式,果不其然,周边领空早已关闭,其他出境方式行不通。时莉回到房间开始用背包收拾东西,能不带的尽量留下,这里的的位置毫无疑问是将来暴、动的中心。
而他们的进展超乎想象的快,这也许是当权者放弃挣扎的行为所致,第三天上午,炮火声就炸醒了睡梦中的时莉。
窗户在炮火的轰炸下不停地颤抖,在时莉跳下床穿鞋的空档玻璃就一齐碎开哗哗哗的往楼下落去。
时莉捂住被震得疼痛的耳朵,抓起早已收拾好的背包朝楼梯奔去,当她跑到酒店大厅时,发现整栋楼早已是人去楼空,玻璃和水晶吊灯哗哗碎了一地。
时莉被这座城市的人文和浓厚的历史所吸引,但她也没想到,历史的痕迹使年久失修的建筑摇摇欲坠,而她奔跑在这街上,建筑的碎片随着一声一声的炮火声砸下来,飞溅起来的碎片划破时莉的手背。
时莉咬着牙,硬着头皮在危伏四起的街上奔跑。她在小报刊买过一张这座城市的地图,当时只是为了方便她的吃喝玩乐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派上了用场。大使馆的位置尚远,不知自己的体力需要花费多久才能到达,如果一直往地图上的大街上跑,很难不会被游荡的暴动分子发现,太冒险了,这无异于一头扎过去送死。
只好花费的时间多一些,往大使馆大致方向的各种小路绕走,若在路途中遇上有接济难民的地方也是美事一桩。
前段时间时莉一次一次漫无目的的游荡不是毫无用处,此刻她最先想到附近的教堂,而那里很可能接收着避难人员,也可能提供食物和水,而且一晚上,暴动不至于蔓延到那里。
时莉身后的爆炸声稀疏了,至少她奔跑到了没有碎片掉落的街区,烈日凌空,地面上缓慢蒸腾起空气,她远远看见了教堂的塔尖,额间的汗流进她的眼睛,刺痛得她无法睁开双眼。
饶是时莉常常在山间徒步,此刻在人身安全受威胁的逃亡之下双腿也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她伸手遮住洒进眼底的阳光,拐弯进教堂的路却没有一个难民。
时莉心颤着,本以为看见有和自己相同境遇的人会心安些,可她走到哪里都没有一个人。
无助充斥着她的脑袋,腿一软,干脆跌坐在路边。
她掏出前一天买的水,倒在手中开始搓洗眼睛,当眼前视线又恢复清晰时,时莉抬头看见土黄的塔顶和淡蓝的天。
她想,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坏事,这种情况下,或许人心比炮弹更加恐怖。
她见识过沙漠上因为政权变化而不得不跋涉的人们,恶劣的环境和生存的压力与绝望使伦理和道德灰飞烟灭。
心跳趋于正常后,时莉站起来,决心在这个自己曾礼拜过的教堂待上一晚。
做过一次你的信徒,麻烦你保佑我一晚。
时莉背着包靠在教堂深处的墙边,在担忧和恐惧中半梦半醒度过了一晚,天微亮时一声巨响炸在时莉的头顶上。半圆的尖塔被炸的七零八散,时莉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挪了两下用手臂抱住脑袋,大块的砖石掉落,扬起一层黄灰。
时莉小腿被炸落的碎片里拳头大的石块砸中,时莉吃痛,抬头望去,见一缕阳光照进缺失的塔尖,斜斜地照进飞扬的尘土里。
教堂外传来几人的声音,时莉不敢迟疑,扶墙站起来朝最近的窗户跑去,一把推开,刚刚冒尖的火红的太阳散出光亮。时莉翻身走在窗户上任那金黄的一缕光刺在她眼底,跳下窗去。
许是逃亡过程中太过狼狈,时莉顶着满头黄灰到褚汀面前时,他是有几分嫌弃的。
时莉东躲西藏,路上不断确认着自己行走的方向是否在朝大使馆的方向。
将近六个小时不间断的找寻,加上小腿上的伤不断隐隐作痛,走出碎石遍地的巷子时,时莉踉跄一下走上马路上。抬眼时,岌岌可危的高楼下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扛着摄像机在肩上,一个拿着话筒比划着身后的情况。
时莉掏出手机来,依旧是无信号。那这新闻就不是播给这里的人看的。
只有一种可能,记者。
还很有可能是自家的。
时莉站得靠近了些,等待着记者结束开口询问。而一阵风袭来,时莉的帽子忽地被吹开,落到地上裹挟着黄沙滚落向那两人的方向。
时莉被太阳照射的一瞬间顿觉脸上疼痛,连忙弯腰去捡,可怎么捡也捡不着,指尖刚碰一下,它似被牵引着又往前滚两步。
“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褚汀说完后继续望着摄像机点点头,耳麦里连线结束。
时莉在褚汀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捡起帽子戴上,摄影师这才发现褚汀身后的时莉。
宋立冬视线从镜头移开,头侧着指了指褚汀身后。
“喔—是难民?”
时莉按住不停要跟风走的帽子笑说:“你好,请问你们是电视台的记者?”
清亮的声音犹如春日清晨滚落的水珠划过褚汀的心底。
褚汀顿顿转过身,望见被高大的建筑物的阴影笼罩住一半脸的时莉,阳光下尘埃飞扬,时莉的一只眸子在阳光下显出漂亮的浅棕色,她嘴角上扬,笑得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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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汀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眼里无可避免地冒出戒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