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哗哗,鱼儿啦啦,世界安静到了极点,他们,像是丢掉了时间。
浪花一下,一下,又一下,拍在岸上,也拍在方蔷心上。
“我饿了。”
终于,像是久决不定的事终于想通,方蔷松开李想,揉了揉脸,又恢复了往日的肆意张扬:“走吧,就去我们打工的那家。我不止要要回我们的工资,还要让老板亲自给我服务。”
“好。”李想向来是嘴笨的,也不会安慰人,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又无法改变这样的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她想做什么,他便陪她做什么。
无论什么。
夜色渐深,岛上没有了游客,小餐馆也即将打烊,老板正和姐姐一起把门口的招牌往店里搬,看他们并肩而来,老板放下手里的招牌,眼神躲闪:“你们……你们回来啦?”
“嗯。”方蔷点头,也不跟他多说,“来拿我们的工钱。”
“对对,工钱,工钱。”老板手忙脚乱地从胸前的蓝色围裙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粗看了下,四五百块的样子。忍着肉痛看了眼,也没再数,一股脑全塞给了方蔷。
方蔷接过钱,从红色到绿色再到蓝黑色,一张一张数得极认真,终于,她把手里的钱分成两叠,一叠厚,一叠薄。她把稍薄的那叠还给老板:“一共五百五十二块,我们说好的三倍工资,七十乘三乘二,四百二十块,这是多的一百三十二块。”
“不用这么客气……”老板下意识看了眼李想,下午他给老板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李想的眼全然落在方蔷身上,根本没看他一眼,而方蔷的手就那么停留在半空中,像是如果他不收下,她便永远那么等着。
看老板终于把钱收回满是油污的围裙,方蔷方才回眸,“你的工资由我支配,没问题吧?”
“没问题。”李想猛点头,“够吗?我这……”
他直觉方蔷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方蔷没再回他,把稍厚的钞票递给老板,“钱都给你,菜单给我。”
本和餐馆老板一起收拾着的阿姨把收银台上的菜单拿过来,想递给方蔷,方蔷却没接,只是看着老板,“让他来。”
阿姨知道小姑娘心里不爽,她为难地看向李想,可这个在她眼里很是好脾气的男孩此刻却一言不发,眼里除了女孩根本没有丝毫其他,只好无奈又为难地去后厨找备餐的老板。
不过片刻,拿着菜单的老板已经从后厨小跑而来,因为长期站在厨房炒锅前的缘故身形也佝偻,此刻腰身更弯:“小姑娘,那会是我不地道。可我这小本生意,没什么办法……”
方蔷默了会,突然就不想再难为他。
她低头开始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红烧猪蹄、清蒸鲈鱼、椒盐皮皮虾……”说着像是反应过什么,把红烧猪蹄勾掉,“今天不想油腻,换成小青菜吧。”
菜一道道上来,李想没什么胃口,夹了片青菜没滋没味地嚼着。
方蔷看了眼李想,无奈地夹了只皮皮虾放到李想碗里:“别只吃青菜啊,都累一天了。”
于是李想捞起碗里的皮皮虾,他不怎么吃海鲜,也不会帮皮皮虾去壳,虽然用了老大的劲,可就是死活剥不掉虾壳,方蔷于是更无奈了。
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夹过他的虾子,干净利落地把虾头虾尾一拧,再把皮皮虾的肚子朝上,轻轻一撩,李想使上吃奶的劲都没能取出来的虾肉就被他轻轻松松剥离出来。
方蔷剥一只,李想就吃一只,无比自然。
李想低头看着大快朵颐的方蔷,心总算也放回了肚子。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不会低落,不会消沉,都能很快地重整情绪,重新出发。
不像他。
“算账。”
吃过饭,方蔷找到老板。
“原来是五百,给你们打八折,收四百。”老板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递给方蔷,“今天……真的抱歉了。”
方蔷依旧不接,反而略显肉痛地从口袋里摸出八十拍在收银台上,不再理会老板,直接拉着李想出了店门。
“亏惨了我,白干一天还倒贴钱。”出了餐馆方蔷才开始愤愤不平,拎着打包的鱿鱼串,一路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眼看着它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卖这么贵,就不该心软,直接去物价局举报他才对……”
“笑什么笑!”方蔷看着李想嘴角的弧度,于是更气,“白吃白喝还笑话人是吧?”
于是李想赶忙收住嘴。
看着双颊紧绷,活像只胀气的青蛙似的李想,方蔷语调也渐渐软了下来:“还记得吧,我刚来平安二中二天,那次我就说会回请你的。”
李想似有犹豫:“我……”
方蔷瞪眼:“不许跟我客气。”
“我其实是说……”李想看着她娇纵的样子,再忍不住,抱住肚子笑得开怀,“工钱也有我一半来着。”
“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方蔷脸颊红了一瞬,为了缓解尴尬,指着街边晚归的小店店主,“去,把他手里那打啤酒买了,今天不醉不归!”
李想依言买下了店主想搬回店里的啤酒,同方蔷坐在海岸的堤坝上,海风轻拂而过,浪花在漆黑的夜里泛出一朵朵纯净的白。
平静又美好。
“干!”方蔷左手烤鱿鱼,右手啤酒,畅快地喊,“爽!”
她本就明媚的脸泛起一层诱人的潮红,明显是喝多了。看李想滴酒不沾,她红唇微张:“李想,你要不要试试……”
像是无声的邀请。
李想失神,但没接:“我不会喝酒。”
“就一口,你试试嘛。”方蔷并不放弃,语气软糯,像跟男朋友撒娇的小女孩。
李想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已经被方蔷喝了一半的酒,微抿了下:“咳咳……咳咳咳……”
呛得不轻。
最后那一打酒都进了方蔷的肚皮。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学校吧。”李想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他盘算着夜间轮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