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方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就像是有了默契,他们高一在五班,高二在五班,高三还是在五班。
从头至尾,他们都是同桌。
而高三返校那天,方蔷踩在及膝的雪间,心情很down。
低落的心绪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校考成绩也没出,但她有预感。
她可能去不了魔都了。
“猜猜我是谁?”眼睛被遮住,眼前一片漆黑。方蔷有一瞬的慌乱,但嗅到鼻尖熟悉的味道,她默默收回即将挥出的拳头。
开学典礼后的这些时光里他没有与她分开过哪怕一天。
她要在学校学习,他便推掉了纷至沓来的演出比赛邀请,安安分分地趴在她身旁,在“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短不一选B”的嘱咐声里昏昏欲睡。
她天南海北地参加考试,他就在她身边充当临时书童,而到现在,距离他们的约定已经快三年,可她却……方蔷压下心里的委屈,一下一下掰开他的手指,“几岁啊你,幼不幼稚?”
“妈妈说要保持童心……”李想从自己厚厚的黑色羽绒服领口摘下围脖,系到方蔷裸露的脖子上,还打了个十分乖巧的蝴蝶结,这才满意地拍拍手,“不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方蔷没好气地把他推向一边,示意他跟自己保持距离。
“左眼?右眼?左右眼?”李想非但没有走开,反而毫无自觉地跟她挨得愈发紧了,方蔷刚想动手就听到他认真说,“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的。”
“李想……”方蔷转身,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她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在意,“如果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去魔都怎么办?”
“就为这个?”李想像是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眉眼也松了下来。他用修长的指尖旋起她一缕火红的发丝,好笑地看着她,“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这还不够?”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方蔷炸了毛,胸中气恼,心里酸涩,他就没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吗?
“四年啊,那么久的时间……”毛茸茸的雪地靴狠狠跺在雪地上,飞溅的雪花沸沸扬扬,全落到了李想身上,她张张嘴,有些无力,“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有没有想过要是……要是你在魔都,在那个没有我的地方,遇到比我更漂亮、比我更温柔、比我更喜欢你的女孩子怎么办?”
“会有吗?”李想拍落黑色羽绒服上的雪花,又伸手要帮她拍,可又被她侧身躲过,他抬头,于是看到她眼里的委屈,“不会有的。”
“我的未来里一定会有你。”他捏了捏她通红的面颊,“所以方蔷,不要怕,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想,为什么是我呢?”
凛冽的北风里,方蔷象征性地抽了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冰凉的手,没抽出来,想着反正是被迫的,也就心安理得地站在他身侧,虽然知道他是在甜言蜜语安慰自己,可她就是忍不住安心,顺势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本姑娘是倾国倾城啦,可只是我们学校也有像杨丽那样长得勉强过得去的,还有你陪我去校考那时候怯生生给你塞小纸条的那个女孩,娇弱跟只小兔子似的,温柔得连我都心动,那个纸条不知用了她多大的勇气,你倒好,转手就丢给我……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风中依稀传来男孩的声音,“有些事不需要理由。第一眼看到你,我的心告诉我就是你,也只能是你了。”
“李想,其实我刚才说谎了……”
“嗯?”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轻声说,“也是我的心告诉我的。”
高考结束后方蔷才知道他当初的承诺从何而来。
原来她的担忧,他早已知道。
所以她参考的学校,他都偷偷报名了。
原本已经叩开顶尖音乐学府的天才钢琴生放弃保送资格转而选择一所音乐专业相对不那么出众的综合类大学,这在原本风平浪静的平安二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从校长到班主任,从班主任到同学,从同学到家长轮番上阵规劝,他不为所动。
后来陈若男无奈喊来了最近忙得昏天暗地的李允文,李允文倒是没陈若男那般火急火燎,甚至还有闲心跟路上偶遇的来学校陪女儿报志愿的方父闲聊实验小学二期改造工程成效,急得陈若男几乎跳脚。
刚上楼梯,走在前方的李允文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笑,一手扯住紧拉着自己手就要往前冲的陈若男,一手拦住身后的方父,朝那边努努嘴。
陈若男和方父顺着李允文指的方向望去。
高三五班的标牌前,男孩女孩无视身后的窃窃私语,一左一右依在走廊护栏前,男孩肆意飞扬地说着什么,女孩唇角微翘,火红的发丝迎风飞舞,虽然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可还是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显然不爽他的自作主张。
看着旁若无人的男孩女孩,三人对望一眼,不由哑然。
“李局,您来了……”
迎着秦大方的热切的声音,方蔷下意识向楼梯角望去,于是看到方父铁青的脸。
方蔷脚下一顿便想溜,可步子刚一迈出又艰难地收了回来。她心里暗揣揣给自己加着油:“方蔷,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了,不要怕不要怕……”
“决定了?”
李允文告诉陈若男先去办公室见见老师,感谢这几年的照顾,也见见那个女孩。陈若男虽然满脸不情愿,但到底依言去了。
李想从满脸无奈被方父扯着手臂,嘴里嘟嘟囔囔不断回望的女孩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李允文。
李允文既没有陈若男的怒其不争,也没有秦大方的苦口婆心,更没有校长引经据典的教诲,只是静静看着李想,拍拍他的肩:“那个女孩……等毕业后再在一起?”
“不行。”这是男孩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他有愧疚,有不安,但他仍强撑着让自己直视父亲,不让自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与退路,“别说四年,一天都不行。”
李允文脸上有感慨,有怀恋,像是在男孩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某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