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地漫步在街上,人群熙攘,李想拉起方蔷的手,方蔷反手握住他,他们相视一笑。
“去哪里?”
他问。
方蔷低头看向李想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就是冷得过分了。
感受着李想手心微微的颤动,她说。
“听我指挥。”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于是心也随之温暖。
他嘴角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好啊。”
......
魔都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看着熟悉的招牌,李想有些呆。他转头看看方蔷,摸摸她的额头,又把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可方蔷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身材反倒是越来越好,他擦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哪里不舒服吗?”
“第一,不要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方蔷竖起一根手指,脸上的笑渐渐低了下去,“第二,你真的不知道谁有问题?真的还不想坦白?”
李想心下微凉。他没敢看方蔷的眼睛,转过头看着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的、严肃的。
也是,来到医院的除了医生就是病人,谁生病了还能有个好心情呢?
他皱眉思索,试图回忆方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是知道自己有失眠抑郁的倾向,还是连产生这种倾向的原因都了解清楚了?
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他们又如何自处?
他已经知道方蔷当初为什么成为自己同桌,他不怨愤,甚至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那件事,两人应该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却永远不会相交。
他从没想过要跟方蔷说起这件事,这件事是说不开的。
它就是一个死结,无法解开,只能斩断。
但如果斩断了,大概两人大概也就无法在一起了吧?
他觉得自己像只乌龟,把头缩进壳里,不理会壳外的风风雨雨,仿若这样就可以装作这件事从不存在。
可这一刻,终究是来了吗?
他昂起的头颅渐渐低下。
他不敢看她。
可他听到了方蔷满是怒意的声音。
她拉起他的手,强行把他的头抬过来。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到底知不知道我才是你女朋友?”
明明是满含愤怒的话语,可在李想耳中竟听出几分天籁之音。
像是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深海鱼,飞鸟已经俯冲而下,她的喙已经触碰到他的身体。浪潮汹涌而来,潮水托扶下,他摆摆尾,溜回海里,潜入终日不见阳光的海底。
他无力地靠回椅背,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虽然隆冬刚过,天气依然凛冽,可他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没什么事的,已经看过医生了,有按时吃药,也有注意保暖,现在好很多了。”
方蔷刚想说些什么,门口的保安已经走了过来,隔着车窗,他很客气地问他们要不要进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李想看到了车后的一排小尾巴。
原来是他挡路了。
跟保安大叔道过歉,李想把车开向医院停车场,边停车边跟方蔷感慨着天气很好,保安大叔很好,被堵在后边的车也很好,都没有鸣笛催促。
“别转移话题。”方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辆车,你试试那辆破普桑?”
“我倒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
他握住方蔷的手。
“那几天,是我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光了。”
方蔷终于想起了那段日子。
他们开着那辆小破车,从鹭城到塔公数千公里,互为彼此的倚靠。她走出了那段黑暗,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在圣洁的雪山下,在金色的佛塔边,抛下一切顾忌,勇敢地跟他在一起。
于是她无法再生气。
她反手握着他的手,眉眼渐渐温柔。
“再看看吧,总没什么坏处的。”
“方蔷?”
“嗯?”
“没事,就是忽然想叫你。”
“方蔷?”
“怎么了?”
“有机会,我们回去看看吧。”
门诊大厅。
十余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从挂号窗口一直到大楼出口,不时有黄牛穿梭其中,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方言。
“票子要伐?”
上次来到这里,他被姜黎直接带到问诊室,没有注意楼下的熙攘。
他被人撞了下,赶忙侧身,然后看到撞了自己的老人站在窗口前,她颤巍巍从荷包里拿出一沓大小面额的钞票,一遍遍数着,一遍遍数着,而窗口里的收银员和身后队伍里的人们全然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不远的远方患者家属在医生争执,说着说着家属扯起了医生的衣领喊着杀人偿命,保安飞快地把家属叉开,看着满脸疲惫,衣领皱成一团,依然试图解释什么的医生,他忽然想起姜黎。
这是人间最真实的地方,这里不分昼夜地上演着一出出人间悲喜剧。
在这个拿钱换命的地方,治得好皆大欢喜,治不好不共戴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医患本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存在。
患者怕医生吃拿卡要还不尽心,医生则怕患者不依不饶。
她能习惯吗?
方蔷还在排队伍,听着不绝于耳的嘈杂,李想心中烦躁异常。
解开了衬衣最上边的一颗扣子,还是觉得堵得慌。
真是个魔幻的世界啊,他想。
“赶在放号时间来的还是没抢到专家号。”
候诊区,方蔷把手中的医师号,递给李想,接过李想手里的肉饼。
“你不许吃,一会可能要检查。”
“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