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站直了身子。姥爷一离开他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现在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必须负起自己的责任,必须撑起这个家。
“王叔,你先回去,等天亮了把妈妈一起接过来,姜黎你也……”
“我不走,我说过的。”
姜黎却是一步不肯退让。
“就这样吧。”
两人对视了片刻,李想无力摆手,转而去找馆长。
“仪式就后天吧,平安夜,平平安安。”
随之而来的人们已经离开,走出告别厅,李想看看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姜黎。
“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李想忽然忍不住这样想。
在工作群里发了分批吊唁的通知,让曾毅暂代自己的职务,确定再没有其他事情,他最后看着联系人首位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头像,沉默了很久。
“姥爷走了。”
他很简单地发了几个字。
“需要我过去吗?”
那边回复很快。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李想看了看时间。
“先休息吧,明早我让人接你。”
殡仪馆外,方蔷看着手机的消息沉默了很久。
她很想进去看看他,可却怎么都迈不出步子。如果他问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又该怎么回答。那个在急诊楼外被包围住的李想,在他们面前一步不让的李想......那个跟平日在自己面前温柔中带着腼腆,永远百依百顺的全然不同的李想。
更重要的是,想起那个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女孩,她有些怕。
……
天蒙蒙初亮,王叔已经带着陈若男和方蔷走进告别厅。陈若男眼睛还是红肿,但精神已经平复很多。
“你怎么来了?”
李想看着方蔷。
“我不能来?”
“不是这个意思。”李想轻击着额头解释,“本来让王叔去接你,又忘了说。”
“我......”
想着在殡仪馆外这一晚,方蔷心中瞬间无限委屈。这儿本就偏僻,四周更是荒无人烟,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里的恶鬼更是一个接一个地轮流出现在脑海里,即使她一向胆大依然被吓得不轻,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却过得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看到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出现在殡仪馆大门口,为什么要若无其事般跟他们一起进来......她问心有愧。
所以明明一墙之隔,于她而言却远隔天涯。
以至于她连迈出这一步的勇气都缺乏。
“小想,你受伤了?”
陈若男拉过李想,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的手。方蔷刚才还奇怪他手为什么一直揣在裤兜里,看到他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的手这才明白。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姜黎已经帮我包好了。”
李想下意识龇牙咧嘴,但很快故作无事般说。
“这还没事,跟我去医务室看看。”
眼看着李想被陈若男拉走,方蔷有一瞬间的迟疑,然而她终究没有跟进去。
“跟我来吧。”
方蔷抬头,是姜黎拿着件黑色套裙站在身前,她指指她。
“毕竟是在殡仪馆,红色衣服还是换掉吧。”
方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色外套。她昨晚直接从片场赶过来,当时没想到会发生这些......她点点头,跟着姜黎走向了另一侧的更衣室。
医务室里,看着帮着护士一起上药,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陈若男,李想轻声补了句。
“姥姥还好吧?”
“挺好的,大概是什么也看开了,还反过来安慰我呢。”
陈若男从包里拿出一套孝服,递给他。
“后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妈妈这次不会再放过他们,哪有这么对待自己亲人的。”
“那妈,姥爷的遗嘱你也知道了?”李想把皱巴巴的衣服脱下来丢到一旁,在陈若男的帮助下把孝服换上。他想缓解这压抑的氛围,带着玩笑说,“就一点儿不吃醋?”
“自己亲儿子吃什么醋,你还能不管你老妈不成。”捡起李想随手丢落在地的衣服,陈若男把衣服折叠整齐,重新放回手提袋里,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嘶哑,“你姥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慧眼识珠啊。”
“大家都说你老妈我是女强人,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其实根本不是这块料,不然也不至于让金家父子冒用陈氏的名义签了那份担保合同,后来又是靠你姥爷才勉强收拾了残局。”
“这份基业,妈守不住的。”
“反而是小想你,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内心反而刚强得很。这一年公司的改变我看得到。”看着已经穿好那身雪白色的孝服的李想,看着李想孝服上的白色小花,陈若男眼里有欣慰,更有自豪,“你姥爷他也看得到。”
“小想,你恨妈妈吗?”陈若男伸手理了理李想衣服上的小花,让它更加立体,“毕竟妈妈把你一个人丢在平安县那么多年……”
“怨过,但没恨过。”李想站起身,拍拍陈若男的肩,“那时候不懂事嘛......看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一起去游乐园,难免会羡慕,可我早就明白了,姥爷是妈妈的责任,妈妈是我的责任。”
陈若男心中无限酸涩,但却只能轻轻拍拍李想的头。
“可你也是妈妈的责任啊。”
……
更衣间里,方蔷捧着那套黑色套裙,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看着姜黎脱下医院的白大褂,看着她把手中的黑色大衣套到身上,看着她随意地把头发扎起......依旧如往常般清冷,完全看不出是会在那种场合,做出那般事情的女孩。
“谢谢。”
方蔷很突然地开口。
“什么?”
姜黎有些疑惑。
方蔷张张嘴,语调艰难:“昨晚,灵车那里。”
“原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