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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娘子(1 / 2)

数日前,封狼关。

秦延之已在封狼关的军营里待了好几日了,每次他求见兄长都被各种缘由给挡了回来,出行不便的他只好一直在佟参将的营帐中住着。

不过今日久不见人影的镇北王,竟派人将他请去了主帐,一时间他也不知对方是在作何打算。不过他来封狼关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在营帐中空耗时光。

“为兄这几日实在是事务繁忙,未能带三弟好生走走,实在是为兄的不是。”秦凝之坐在主位之上,并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眼睁睁地瞧着他有些费力地转着轮椅前进。

不过秦三爷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客套地应付了几声,便问道:“小弟已在军中多日,至今未拜见父王,不知兄长可否告知一声,父王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可镇北王却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在他坐定之后,倒是起身一步、一步地踏向了他,“三弟住得可还习惯?为兄特地给你安排了佟参将的营帐,附近便是骑兵师的营地,你在营帐之中便可听见他们训练的动静。我记着……你从前便是骑兵出身,为兄可有记错?”

“兄长说的是。”秦延之微微垂下了头,似是一副不愿提及此事的模样。

这才是王爷心心念念想要见着的情形,只要他一日不见三弟,小弟就得一日待在他安排的地方,受着剜心似的苦。可这点苦,比起他从前所受过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当年我所受过的折磨,凭什么你不用经历?一足不能行走又如何,还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便是最好了,也能让三弟忆起往昔岁月,毕竟三弟年纪轻轻便率小队人马轻取一城的事迹,可是流传至今,仍旧是我们镇北军中的佳话呢!”哪儿疼就接着往哪儿戳,这才叫做酣畅淋漓的痛快呢!

秦凝之死死盯着秦延之的面庞,想寻见更多痛苦的神情,可是良久,对方却仍只是原先的神色,甚至隐隐多了几分不耐烦。

看来这个残废已经彻底将过去的自己给忘了,也是,这二十多年来他都得依靠轮椅出行,失了服侍的人可谓是寸步难行。若还是沉湎于过去的荣光,怕是他也活不到今日……

那便换个话头,他在意的事情又不只有这一件。镇北王踱步回了主位,状似无意地问道:“我记着三弟彼时不是空手回来的吧。”

话音刚落,秦延之便抬眼与他目光撞了个正着。见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显得更是畅快,接着道:“大胜归来,又有佳人在畔,那时三弟不过十多岁,可真是少年意气挥发之时啊!看看如今,咱们也都是老头子了,二弟连孙子孙女都有了呢!”

“恒儿已与白鹿书院院首之女成婚,日后怕是也要深耕文坛、名流千古,兄长可真是好福气啊!”话是恭维的话,可话里的意头分明是在说他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呵,笑话!待他将女儿认祖归宗,看他们谁人还敢指摘!

“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了,三弟可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娘子?”

“什么小娘子,兄长可是饮酒了,怎得说起胡话来了?”

矢口否认又如何,他当年就在一旁瞧得真真的!

当年他率军围攻达城数月,久攻不下,到了后来城中粮食告急,他就眼睁睁地瞧着达城内的百姓,被敌军活生生地做了军粮!他们的头颅还被挂在城墙之上,向着彼时的燕北军示威。

气血翻涌之下,他欲再度攻城,奈何达城的城墙修的实在完备,燕北军的火炮一发下去,只能抖落些许碎石,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法子。就在此时,秦延之领着百余人的小队赶到,他们趁着夜色,利用自己的绝好身手,硬是翻过了城墙,进了达城。

三日之后,敌军首领的头颅就被挂在了城墙之上。自此,敌军军心大乱,不多时就让燕北军找到可趁之机,重新夺回了达城。

那时,秦三带回了一个娘子,据说是她父亲拼死为他们引开敌人,这才让他们取了首领的首级。她全家都死在了这场战役之中,只留下了这位邵娘子。为报她父亲的恩情,秦延之许诺照顾她一生一世。

少男少女之间互生情愫也不稀奇,他们踏着夕阳,见过春日的百花;在月光之下,许诺过冬日的瑞雪。可是还未至冬日,此事就被老镇北王秦雄发现了。

他自然也感念着她父亲的恩情,可他决不允许自己苦心栽培的小儿子,与一位孤身一人的落魄娘子结成连理。他对于这个孩子,有些至高的期待——虽然他已经将女儿许配给了江南袁家的长子,可他还有问鼎中原的雄心。

“父亲,儿心中只有邵娘子一人,绝不与他人成婚!”秦延之跪在老镇北王的面前,满面倔强,不愿妥协。

可一旁的邵娘子却只是站在那里,面色漠然。她何尝不知眼前是个什么样的局面,明明是两心相知的两人,可军中却已将她传成了挟恩图报的娘子。她不想跪,她何必要跪?

“秦三公子,民女不愿嫁你,但民女谢过公子厚爱。”

“临娘!”

这一别,便是终身。

此后,秦延之如失了魂魄一般,终日里只是父亲的提线木偶,父亲让他做甚他便做甚。娶妻生子、率兵抗敌,似是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可只有他知晓,自己再也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这些,镇北王都看在眼里,妒在心里:凭什么他轻巧便揽下了达城的全部功劳?凭什么他能得一知心人?凭什么父亲让他与权贵之女结亲,而自己的夫人却只是落魄门第?

明明他秦凝之才是嫡长子,母家身份尊贵,而他秦延之的母亲不过是个早逝的民女罢了,哪里及得上他的身份?

可偏偏父亲却总是对他另眼相看,寄予厚望,不但亲自授他武艺,还请来大儒为他开蒙,而自己的启蒙先生不过是母家的远亲儒生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教自己如何不恨!

不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誓不为人!

“三弟莫要遮掩了,不过是年少气盛时的事情,咱们可是亲兄弟,还不能说说了?我记着,这娘子似乎是姓邵?”镇北王试探性地问道。

果然,面前人的脸色变了变,这让他很是满意,后头还会有更教他心碎的事情,等着他呢。

“三弟这么多年来,可还曾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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