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最为悠闲也是最为忙碌的非宁娘子莫属,自从她跟着瑞阳至安平府后,就雇了个翻译,然后在安平府里四处游山玩水,连郡主去各县见佃户的行程都没放过。这不过月余,她就踏遍了安平府大大小小的城郭与村镇。
虽说此次江南之行是冲着宁波府开港口一事而来的,然她也是个很能认清现状的人。她在此处一无根基、二无人脉,就算宁波府港口如期开放,她十有八九也捞不着好处,不如跟着郡主来安平府。
安平府内商贸虽然不兴,倒也有几家做得久了的地头蛇,不过她自不会去触他们的霉头,毕竟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做人、做生意,眼光都得放得长远些。
宁娘子一路瞧着瑞阳的一举一动:亲自从安平官道走了一遭,细细探查了官道的受损情况;刚至安平府,就将郡主府邸分了一大块出去兴办书院,还不收半分束脩;翻译还曾提及郡主雷厉风行地平了多年坏账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想来也知她这是打算竭尽所能,助安平府蒸蒸日上的。
不光是郡主这一个变数,她在安平府的日子里还时常听到百姓对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赞不绝口,除了兴办学堂、丈量田地等新策外,最重要的便是,官府欲将主城至福州府的山间小路整修成官道,此事也正在筹备之中。
若是此事办成,扼住安平府咽喉的阻碍便可折去不少,运输货物再不是难题。唯有一点,此事所需银两颇巨,不知知府大人该从何处谋划了。
知府府邸。
说是知府大人的府邸也不尽然,此处府宅与官府府衙相连,略微修整了围墙便算作一处府邸。原先的知府并不住在此处,而是在主城内另购置了宅子居住。然现在的知府大人只是收拾收拾,就携夫人一同入住了,毫不觉着此处简陋。
知府夫妇在瑞阳刚至安平府那日,便下了帖子邀她做客,然被借故推辞了,他们便也不好强求,但没想到的是时隔月余,郡主府竟又应下了当初的帖子,还主动请夫人过府一叙。
“老丁,你说这瑞阳郡主究竟是在想什么,怎会隔了这么久又忽地请我做客呢?”赵夫人将郡主府送来的帖子,翻来覆去瞧了好几回,还是没能想通,筷子举着半晌都没落下。
丁知府瞧她的样子便知她是无心饮食了,就夹了好些菜到她碗里,宽慰道:“管人家郡主想要做甚,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现下是吃午膳的时候,莫想些别的。”
依了他的话,赵夫人略放下心来继续用膳,用完膳后她灵机一动,道:“莫不是与她最近办的书院有关?我听说已经在招收学子了,下月便开始授课,怕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你说我们帮还是不帮?”
“帮,自然要帮,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何乐而不为呢?办书院教授学子读书识字,明理知礼,那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郡主是自掏腰包不收乡民们半个子儿,更是善上加善了!”丁知府也放下筷子,强调了此事能助就助。
夫人的消息没他灵通,不知清涟书院不收束脩之事,猜测道:“若都是郡主自掏腰包,莫非是钱财短缺,来寻官府资助一二?”
“夫人莫说笑了,你可知晓郡主家底多丰厚吗!咱们安平府里有多少田地都是郡主封地,她宅心仁厚,将封地佃户们的田税都降了三四成,就算如此一年下来仍旧是笔颇为可观的数字。我近日正巧查阅了郡主封地的账本,这么多钱财看得我啊都垂涎三尺了!”他笑着打趣道。
“夫君怎会看过郡主府的账本,这些可都是最为机密不过,不应在郡主手里好好藏着吗?”她有些不解,郡主家的账本怎会在官府里出现。
想起夫人去年回了南边照顾爹娘,并不知晓安平府发生的大事,他便从头解释道:“此事还是上任知府在时发生的事儿了:先前十年郡主在安平的封地都是由一个姓林的管事掌管的,这林管事借着郡主的名号作威作福,随意征收重税、强抢旁人土地、灾年高价卖粮……反正可谓是坏事做尽。”
“前任知府以为他是奉了郡主的命令做的这些事情,也就敢怒不敢言,哪怕有百姓告上官府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谁知去年郡主突然派人来查这些旧账,还带着京兆府的官吏,他才明白这林管事是私自犯下的这些个罪行,忙处理了几个官吏以自证清白。”丁知府说起上任知府,心中很是看不起,语气也带了几分轻蔑。
“那这位知府就这么蒙混过关了?”赵夫人忙问道。
他摇摇头,顺着自己的话接道:“这位知府虽说庸碌胆小,但也好在他胆子不大,林管事从上至下都递了好处,唯有这位知府半分都不敢收,做事也只是略抬抬手走个过场,并未有逾矩之举,这才在后来圣上清算安平官吏之时,保住了官位,只是被贬去边境罢了。”
听夫君道了半日,也没提及瑞阳郡主究竟做了何事,她略着急地问道:“不管这位知府了,你还是快跟我说说郡主来查旧账之事,她怎么会有账本落在官府中呢?”
“莫急莫急,她当时派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带着京兆府的官吏来彻查此事,一个县、一个县,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厘清这些年的帐,光是清账就清了好几个月!当着京兆府和安平府官吏们的面,一家家地签字、按手印确认新的账簿。然后亏空的部分,要么补银两,要么补粮食,一月之内把这十年的坏账全部给平了。”
赵夫人听到此处一脸讶异,正如丁知府在听下属谈及此事一般。这十年来林管事造下的孽数也数不清,竟有人能在短短数月将所有坏账理清,已是颇有胆色的事情了。
这瑞阳郡主竟然不把林管事的家财收归己有弥补亏空,而是将其全部家产与在安平府的粮仓,都还给佃户们来平账,甚至自掏腰包从京城运了金银来安平,此举确实教人为之敬佩。毕竟算起来她也是受害之人,但她毫不顾忌自己所失,只求莫亏欠旁人。
“为了自证清白,郡主就将新的账簿备了一份放在安平府官衙内,表明此事已彻底解决,她不再欠任何人。据我们推算下来,这一回百姓们是没什么损失,郡主可是损失惨重,少说得直接拿出三五年的食禄,但她给的照样爽快!”
“所以夫人,咱们不必担心郡主缺银之事,不过确实可能是办书院时碰见什么困难,咱们尽量相助便是。”丁知府笑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