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时舟抬头看着眼前的陆岸,他还是穿着自己离开时穿的衣服,单单薄薄,不怕冷似的。
天空飘落下小雪,牧时舟眨了眨眼。
今年这冬天格外漫长,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完。
“不是叫你走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牧时舟盯着陆岸,想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陆岸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的沉默落在牧时舟的眼中,延伸为无声的拒绝。
“不改变主意的话,你也没有必要来。”
牧时舟不愿再跟他多说,站起身来就想骑车离开。然而刚刚蹲了太久,起身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脚已经麻了。牧时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陆岸下意识扶住她,温热气息打在牧时舟耳边,下一秒,牧时舟将他的手挣脱开,双脚在地上用力跺了几下,直到它们再次恢复知觉。
牧时舟跨上三轮车,从兜里掏出手套戴好,握上了车柄。
“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拿走了就别回来了。”
牧时舟回头看陆岸。雪花落在男人的单薄衣领上,溶成水滴到他的锁骨上,更显得他冷冷清清。
牧时舟没再说什么,将视线收回,便踩着三轮车离开。
陆岸动也没动,只站在原地,盯着牧时舟方才蹲着的地方,那片刚刚被她身体遮盖起的阴影逐渐被落下的细雪覆盖。
活了这么长久的年岁以来,陆岸自觉没遇见过如此令他束手无策的情况。他缓缓皱起眉头,难得地思考起来,该怎么让自己这个脾气大的继任者消气。
牧时舟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寒风顶着她那辆破旧的小三轮,几乎有些举步维艰。
“还说什么是来帮我实现心愿的,我看根本就是个骗子。”
牧时舟顶着凛冽北风,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对陆岸的不满。
拐过第一个路口,牧时舟却猛地睁大双眼。不远处,一辆逆行的卡车正失控地向她疾驰而来。
“快走,姑娘,刹车坏了——”
司机的脑袋从车里探出来,拼命向牧时舟喊。
几乎是一瞬间,牧时舟背后的冷汗全部被激了出来,她颤抖着扭动车头,可那小三轮许是太久没人骑,车头已被积雪凝得发涩,此刻竟是任牧时舟怎么转也扭不动分毫。
牧时舟的汗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余光几乎已经看到那卡车已经压到自己面前。
三米,两米,一米——
世界停止运转,除了牧时舟和那个男人。
牧时舟坐在车上,呆滞地看着陆岸缓缓走来。风刮起他的衣摆,可他单薄的身子却又显出无限气势。
陆岸停在了那卡车与牧时舟中间,他的身后,巨大的卡车一动不动,衬得他像个万人之上的神祗。
“你......”牧时舟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星期前,也是在同样的路上,也是几乎同样即将发生的车祸。
那个时候好像是奇迹一样,本应被撞倒的自己却毫发无伤......
牧时舟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瞳孔深深的男人,他转头看向自己,打了个响指,三轮车就如同被开启了开关。原本怎么转也转不动的车头无比顺滑地转向了右侧,带着牧时舟倒在了一旁的花圃上。
牧时舟跌坐在草地上,带着冰晶的草刺得她屁股发凉,但此时她已经无暇注意下面的寒凉,只是恍然大悟地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陆岸。
原来那时候不是见鬼了,而是见到了小灭霸。不对,不是小灭霸,是救命恩人才对。
此刻,那救命恩人蹲了下来,与牧时舟对视,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
“牧时舟。”
陆岸轻声开口,语气下藏着一丝愉悦。
“你能不生我气了吗?”
好没有道理的话!
牧时舟一边心里想着这叫什么话,一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陆岸手指微动,静止的世界恢复运转。
原本失控的卡车停到了路边,司机脸上还带着惊惶的余韵,牧时舟看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突然产生了点上帝视角的快乐。
司机踉踉跄跄下了车,一路小跑到二人面前。
“没事儿吧姑娘!”
司机紧张地打量了牧时舟全身上下一番,见她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着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那车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那刹车就不好用了。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大叔连声道歉,让牧时舟都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
大叔又是抱歉了好几声,才上车离开,临走之前,还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牧时舟,让她要是有哪不舒服一定记得找自己。
“真是个好人。”牧时舟看了眼手里的电话号码,低声感叹。
“这算是好人......”一旁的陆岸一脸若有所思,咂摸了一下这个词,侧眼看向牧时舟。
“那我是不是算大好人。”
“啊?”牧时舟没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自恋起来。
“大好人的话,是不是能拥有一次被原谅的权利?”
陆岸盯着她,脸上神情极其认真。
牧时舟没想到这人的脑子竟是能转弯到这上面,但她向来不是个别扭的人,既然小灭霸救了自己两次,她理所应当要感谢他。
“谢谢。”牧时舟说道。
这回轮到陆岸愣住了,他也没想到,牧时舟竟然能松口松得这么快。
“谢谢你救我。”牧时舟将倒下的三轮车扶起,迎着陆岸暗含欣喜的目光无情开口,“但这跟之前是两码事。你既然救了我的命,我自然应该谢——”
牧时舟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一直知道陆岸想救她的命,但她原本也只以为那是出于引渡人对陪决街居民的责任心。但如果不是呢?
牧时舟猛地看向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