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胡萝卜跟着惯性戳到了他的伤口,他在受刺时特意避开了要害,伤只是看起来可怖。他把胡萝卜没收,洗完后,塞到安德嘴里。
“‘唔’——所不能?”她咬下小小的一口,把它取下来握在手里的姿势仍然是和行凶无异,“然后呢,好供你为所欲为吗?”
“是指,接下来,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做任何事,只要我们想。”
“就我们两个人?”她问。
“就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就够了。”他又给她倒了杯水,里面加了白砂糖。用来缓解她的低血糖。
她抿了一口,说:“可我没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我只想和你面对面咀嚼食物——但是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殉情吗?”
“好。”他平淡地答应,和往常一样,好像他自己给自己下了制约,必须纵容她的一切不合理和任性,殉情也是其中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不起我胡诌的,我只是随口一说——”她立刻反悔,语速慌乱地加快,“你知道我说话不过脑子,而且我脑子坏掉了。”
“可我答应了。”他温和地笑起来,“安德,我们明天就去,时间和地点由我来决定。”
那这还算是角色扮演的游戏吗?还是他为她做饭的过家家吗?
“我希望明天你打扮得很好看。现在回去等晚饭好吗?”
她愣愣地点点头。
事实证明,库洛洛真的不会做饭。他会把晚饭的样子做得很好看,但是味道却糟糕透顶。两个人都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分担完洗碗和收拾餐桌的分工后,回到安德的房子。沙发的中央是顽固的血渍,他们各自窝在沙发的两侧看电视。
电视机放着情景喜剧,罐装笑声时不时提醒他们笑点的位置。但是没有人出声配合它。
她问:“库洛洛,只是好奇,你平时都是怎么解决进食问题的。”她确定了一点,在这个房子里有两个生活废物。
“嗯……看情况。我通常会因为看书或者想问题忘了吃饭,如果身边有团员,他们就会提醒我去吃一点。那些吃的大多数是抢来的,窝金和信长的话比起食物更喜欢酒,总是抢一车回来,就算根本喝不完。”
“不过团员里也有人不喜欢随便动手,有派克和侠客在的情况,食物都是从餐厅买来且包装完好的,也不会忘了拿餐具。总之,一般情况下我不用纠结该吃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
“你好依赖他们。”
“是,失去他们之后更能感受到了。”云淡风轻地语气,电视里的笑声又响起了,不合时宜。
她用遥控器换了一个台。这次是付费节目,屏幕里是两具交缠动弹的人体,在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蔓延之前,她再次换台,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转到了动物科普频道,这期的主题是不同物种之间的共生关系。
电视机传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旁白。
【在海葵的触手中含有有毒的刺细胞,使得很多海洋动物难以接近它。但由于海葵行动缓慢,难以取食,海葵经常饿肚子。长期以来,小丑鱼与海葵在生活中达成了共识,每天小丑鱼会带来食物与海葵共享;而当小丑鱼遇到危险时,海葵会用自己的身体把它包裹起来,保护小丑鱼。像它们这种互相帮助,互惠互利的生活方式在自然界称为“共生”。】
安德发现库洛洛正看着她,她问:“怎么了,我按得太快了吗,你其实更想看片子?”
“我都可以。”
“你是不是太没主见了。额……我在说什么啊。”一个犯罪团伙的领导人怎么可能“没主见”。
【……达尔文的生物进化理论是基于形成种群的个体竞争。在《物种起源》中,达尔文承认:“如果可以证明任何一个物种的任何结构的形成是为了完全有益于另一个物种,它会消灭我的理论,因为这是不可能通过自然选择产生的。”共生关系对进化论构成了挑战……】
“我在安排明天的行程,安德,”他的话听起来明天不是去殉情而是去旅行,“但是有一个问题。”
“嗯?”
“我没有钱。”
“那你的钱呢?”
“拿来当房租给布朗克太太了。”又一个毫无可信度的借口。
她甩手把沙发靠枕猛地砸到他脸上。他没有躲,四四方方柔软的枕头滑落到他怀里,他抱着靠枕,很自然地调整坐姿。
“给,密码123456。”她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随便你想怎么浪费。”
“听起来的确很随便。”他接过手,补充道,“你问我平时怎么解决进食问题,另一种情况,如果身边没有团员的话,总会有女性很乐意请我用餐。”
“……”好的好的,知道你擅长吃软饭了,她腹诽道,“我去洗漱了。”
——“安德,”他叫住她,“今晚能不吃安眠药吗?”
“不吃安眠药?你来负责哄我睡觉吗?”她顿住脚步,提醒说,“我要是醒着,晚上的时候会很烦人,说真的,还是睡着比较好。”
失眠的时候,一个翻身都是恼人的多余的动作,即使除了自己根本没人在意。
“那我也想吃。”他说,“我们一人一半。”“这又不是糖。”但她还是把药掰成两半,稀碎的粉末黏着在指腹,“我放在桌子上了。”
“嗯。”他目送她拿起衣物走进浴室。
中途她从浴室出来走进主卧,出来时拿着未拆封的牙膏。他知道主卧是她的仓库。应该又是走神不小心把牙膏挤进牙杯里去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安眠药,小小的白色药片躺在手心,浴室的水声不曾间断。他又绕到窗边,雨不停地下着,他把手伸出窗外,向下倾斜,药片就从十三楼滑落,融到雨里去。
晚上,她帮他清理腹侧的伤口,换好绷带。顺势相对着躺在一起。
她侧躺,额头抵在他胸口。他搂着她,拇指指腹来回勾勒着肩胛骨的轮廓。
对她来说这是一次不小的冒险,并不是指和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而是她很久没有尝试过侧躺着睡着。就像低血糖患者会随身携带糖或者果汁,这次却刻意不带了。她也许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