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美。”他问,“这是什么?”
“这个世界虚假的证明。每当我有出于是生理或是心理的濒死感,它们就会像程序一样自动运行。我一开始以为是幻觉,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越是接近月底,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它能恢复原状。”
“是的。一瞬间的事。像是弹簧一样。”
“到最后是你会消失,还是这个世界会消失。”
“我的倾向是,两者都。”
“你打算怎么做呢?”
“真是个好问题。”她躺在地板上,四肢张开,说,“我在这个复制品一样的世界里不停地流转。”
“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第一个想要解决的问题并不是怎么从这里出去,而是我该怎么杀死自己。记忆和身体反复重置,却无法根除残虐的本性,这种大费周章的筛选只不过是重蹈覆辙,这让我有点绝望。等我冷静下来,我发现其实从这个世界逃出去并不难。只要是规则构成的秩序,就一定会有疏漏的地方。”
他转头望见窗外,雨突然下起来。风吹动窗纱,细密的雨撒进房间。
她的声音乘着风:“关键是我自己的想法。”
因此帕里斯通在地下室对她说:【如果安德终于走出了念能力,但是最后还是自.杀了,我大概会生气的。】——做了那么多,即使作出改变也还是效果甚微。
“所以我来到这里,要一个人想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说,自己想要在哪里活着又在哪里死去。是不是把自己关在念能力的保护伞下会更好,毕竟这里既是无人死去的天堂,也是无人生存的地狱。可继续躲在念能力也不见得真的有变好的那一天。
“你现在想明白了吗?”他问。
“嗯,求生和寻死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答案。不过,它们都不是我想出来的。不,应该说,有人给了我提示,而我将答案补全了。”
“它们的答案,现在是保密阶段吗?”他问。
“嗯哼~”她扯了扯笑容,“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要如何杀死自己。”
“常规的方法是杀不死我的。所以他提示我,杀死癌的方法之一是人本身的死亡,身体是关押恶毒魂灵的牢笼。因此,我应当摒弃自己作为人类的追求,将我的形态抽象出来,成为一种概念、定理或者象征。”
“这算是一种死亡吗。”
“在无意义的世界里的话,是的。”她回答说。
“成为概念,你要怎么做。”
“有很多方法,比如说艾梅洛斯邸宅里有一个黑色的箱子——你进去过的——我想把它做成一个如同子宫一样的器官,它会源源不断地为我供给营养,维持我生存。我的细胞不断地重复分裂、分化、衰老、死亡。经历人类生长的全过程,但永远不会‘出生’,不具备认知能力。只要没有光泄露进去,她就永远安全。 ”
“我有时候觉得你残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微张着嘴,眨了两次眼睛之后说:“我好惊讶这么对我说的人竟然是你——‘残忍’……还好吧,我以为我只是有点过度保护。”
“……那么求生的方法?”
“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她很认真的地承诺,“库洛洛,如果你的目的是套取情报,如你所愿,我入套了。也许你该重新考虑一下去留。”她这里是世界的中心、平静的台风风眼、无意义的荒漠流沙。
——“安德,我饿了。”他好像铁了心地要赖在这里。
“好吧,我去做饭。”她从地板坐起身,把沾满血的外套脱掉,穿着凉快地走到冰箱面前,打开下层的门。
——“我不想吃速冻。”
“你还挑剔?我不会做饭。”她顿住手,红着脸反驳说。
“你在餐馆打过工,你会修理改装电梯,刚刚包扎的手法甚至能看出有军队经历。”他的后半句话像在说,你明明什么都会,居然不会做饭。
“话是这样说,但我身边优秀的厨师太多了。”比如说这次循环,提亚也好,维斯文也好,甚至利嘉也能做出很好吃的饭菜,“我只会做与鸡蛋有关的食物,但是我觉得与其说是在做饭,倒不如说是在做实验,而且冰箱的鸡蛋已经被我挥霍光了。”
她提议:“要不外送吧。”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配送停止了。”
“我下楼去买。”
“外面在下雨,而且你今天弄坏了电梯,两台都在检查维修中,你要爬十三楼吗。”
“听起来很累,但是也不是不行。”
“我来做饭。”他提议说。
“冰箱里没有食材。”
“我家有。”他说。
“你哪来的家——好吧。”她意识到他指的是布朗克太太的冰箱。
“但我要你喂我。”他得寸进尺。
“你自己没有手吗?”脱口而出。
“如果我没有手的话,安德会喂我吗?”
“那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拿什么来抱住我?别说傻话了。快去做饭。”
越过只有十一步的走廊,电梯前的警戒线占了一半的风景。库洛洛在厨房慢悠悠地操作着,等在客厅一边玩俄罗斯方块,一边时不时抬头监督晚饭进程的安德快低血糖了。
手机屏幕上十分富有战略意义的长条形方块终于大发慈悲地降落,却被她手抖安置在了最不合适的缺口,它瞬间触碰了底线,游戏结算分数惨不忍睹。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她把手机推远,无聊地深吸了一口气,问库洛洛,表示质疑:“你真的会做饭吗?”
“不会。但我觉得并不难。”
“是吗?”她起身,打开冰箱上层,扫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以解饿的东西,于是只好抽出一根胡萝卜,还特意挑了样子最好看的一根。她走过去,用胡萝卜尖戳了戳库洛洛的后腰,“我能以最快的速度组装枪.支,推演物理原理,解开一具尸体,但要我说,做饭是真的真的很难。”
“那如果我会做饭,我们就无所不能了是不是——你非要在背后捅我一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