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见家长应该要好好收拾打扮的,但她只刷了个牙,冲了把脸,换了一套看不清内衣轮廓的衣服,然后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奶粉。
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每隔三十秒喝一口牛奶。
计时的方法有时是扭头看墙上的钟,秒针走半圈她就喝一口,脖子扭累了就用指尖敲击桌子或者杯子,哒哒哒哒,敲三十下,然后再喝下一口。
“……好慢啊。”她抱怨道,“也许应该去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收拾房子。”
她看着铺满血的沙发——那是库洛洛的血,她还没擦干净,现在她不舍得擦干净了——又看到角落里堆得和她一样高的书,被她当成床的浴缸,还有杂物堆积成山的主卧,猫遛进里面打滚,把里面搞得一团糟……
“算了,还是不要收拾得好。反正也不是为了给家长留下什么好印象。”
把最后一口奶喝完,揍敌客还是没来,她本想起身去洗杯子,但是不知为何她今天就是不想做家务,而且埋在拇指里面三三两两的木刺还没被她全部剔出来,于是她把玻璃杯挪到桌子边缘,挪到二分之一的位置:一半搁在桌子上,另一半悬空。
然后她沿着桌子边缘的方向用一根手指推动水杯——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仅仅是她在打发时间而已。
杯子在被挪动三厘米之后偏向了死亡的一边,掉落到地板上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一言不发,扭头看了看门口,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还是没有人来。
她拾起水杯的玻璃底,先是按了按拇指刺痛的部分,确认了木刺的位置之后她用指甲的月牙形印痕划出了肉眼可见的清晰记号。
然后她用玻璃割破了自己的拇指,把嵌进了木刺的肉块挑了出来。
“猫……过来。”她说,但是声音太轻了。
“猫!”她又朝房间喊了一遍,猫仍然没有动静,直到她说“开饭了”它才摇着尾巴蹭到她的腿边。
她把肉块放在手心,猫用舌头去舔,血腥味很开胃,它一口就把肉卷了进去。
“慢点吃,有刺的。”她说,但是一想到猫是喜欢吃鱼的,她也就不多担心了。
只是猫并不满足,它盯着落满血滴的玻璃渣,伸出粉嫩的舌头正要去舔——安德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吊在半空中。
“这个不能吃。”她说。却被挣扎中胡乱动弹的猫抓伤了手臂。猫挣脱她不知轻重的虐待逃到了主卧去。
她捂着手臂的抓伤,血珠渗出来,再一转头,甚至并不需要用视线去确认,念能力高手如果不刻意隐藏自己,实在太显眼了。
基裘和席巴站在门口,身后是两个西装革履、脸色严肃的管家,她有点印象,是孜婆年和梧桐——一般情况下,只有她被伊路米私自带进枯枯戮山的事被发现了才能见得到这个级别的管家,而这种时候基裘和席巴都会明着暗着、一唱一和教育自己向来最不让人操心的长子:
“伊路,这个女人并不适合揍敌客 。”
“她体质太差了。”
“也不够漂亮。”
“她甚至没有念能力。”
“她向我们交代说自己无法生育。”
“家族观念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
“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也许你可以尝试其他选择。”
伊路米往往不反驳,因为嫌麻烦,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假的,是念能力虚构的一部分,照理说都可以杀掉,但是太麻烦了,比杀掉自己顶替自己的身份还麻烦。
所以他要么低头盯着安德看,装作是在反省的样子,要么随便应付几声,也装作是在反省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在想要安德这件事上反省过——而她浑身伤痕,穿着一层只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起来体面才给她套上的白色衬衫,底下不着一物,手脚都被拷上链条。
她四肢无力地侧身躺在他脚边听他挨训,把他的出糗当做自己的乐子,偶尔用唇语对他讲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心眼很坏地希望他能在这种场合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不知死活地朝他吐舌头,露出诡谲笑意,她很擅长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的安德实在太可爱了。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今天本来留够了时间和你们说话的,”她走到厨房水槽前,用肥皂清理伤口,“但是我可能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去打个狂犬疫苗,所以我们尽量长话短说。”
揍敌客夫妇并没有说话,而是由孜婆年先开口:“安德利特·艾梅洛斯小姐,请问您愿意和我们走一趟吗?当然疫苗也会由揍敌客一并安排。”
“……”这个名字听得她愣了好半天,都快让她分不清楚这是在叫谁。
“不怎么愿意,”她说,没有任何怯弱,“趁着我现在还很有礼貌,如果你们是来聊‘孩子’的事情,那么这应该是家长之间的交流吧?究竟哪两位才是亚路嘉的父母啊?”
孜婆年没法说话了。
基裘的电子眼迅速波动,说:“安德利特小姐,我们都知道这和‘父母’无关,它们是来自外界的怪物。”
啊……事实上,她也算来自外界吧。
“嗯哼。”她敷衍地发出鼻音,“所以?”擦干净手,她坐在位置上,没有请客人入座。
“放任它们在外面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揍敌客家的消息还真是滞后呢,是因为对自己的力量太有自信了所以懒得在猎人协会里安插眼线吗——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我的么?”
濒死的次数太多之后她已经掌握了随时随地仰头看星星的技巧。
她的话音刚落,巨大的念量铺盖下来,无论是范围还是密度都超过了“念能力者”这个称呼的范畴,称为“念”本身也许还合适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连她自己都略微惊讶,也许是更加接近尾声,悬浮在上空的事物元素比以往更加有规律地朝着同一方向涌动,如同深海的鱼群席卷而过,成了水中肆虐的风暴。
她想猎人协会之所以将她放任不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猎人”本身就是一个阶级,是社会中特殊的存在,特殊的群体。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