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您的来意。”囚犯脸上的狂热收敛了几分,“您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他的“抢答”使得安眉头微微挑动。 安没有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是等待着对方的下文。注意到他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目光一直在与自己进行对视,安在他第三次开口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这一方面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对方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显然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是,我至今没有过后悔!”囚犯一手锤在自己的胸膛,满脸赤诚,“胆敢冒犯您,甚至敢威胁您安危的家伙,必须死!”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 囚犯的一举一动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演的成分,不管谁来观察,都会得出他只是个狂信徒的结论。 囚犯失控的言辞让埃尔兰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就连一向尊敬自己兄长的雷翁哈特,也对他所说的话不敢苟同。 “按照帝国律法,如果前护卫队长真的是谋划袭击的犯人,那么他早晚会落得死刑。而你却先一步杀了他,是做何为?”不等对方回答,安睁开眼睛,极具压迫力地看了过去,“你说你毫无悔意?难道你将自己视作判官?又或者认为自己凌驾于帝国法律之上?!” 埃尔兰抱起胳膊,雷翁哈特不自觉微微点头。 安的质问也是他们所想的。 眼前这人满口大义凛然,所做的事情却与罪犯别无二致。 要说他真的是狂信徒也就罢了,对脑子有问题的人抱以些许的理解也没什么,只需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但是这家伙大概率只是在演戏,那样,演的越像就越令人觉得反胃。 安的质问让囚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王明鉴!我绝无此等想法!即便有人该凌驾于帝国法律之上,那个人也只能是您!”囚犯将额头紧紧贴在阴凉潮湿的地面上,“只是那恶徒身份特殊,干系甚多,有极大可能免去一死。我不愿意看到恶徒逃脱极刑,才会想到毒杀。” “毒杀”两个字让埃尔兰的眉头紧皱,他看了眼安,没有着急说话。 安眉头蹙起,说:“那你可曾想过,若前护卫队长实则遭人陷害,你可就是在替真正的凶手办事?” “我牢记您的教诲,自然是想过的。只是那恶徒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而且我也查到了他出卖帝国资财、偷养山匪的证据。”即便跪伏在地,囚犯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底气,“若无确凿证据,我必然不会做出此等行径——既然明知犯错,至少也不能再错上加错!” 对话到现在,囚犯有完整的行为逻辑,行动前还特意查到了切实的证据,虽说做的事情不对,但即便莱科本人在这,也不好再进行责备。 简直滴水不漏…… “…起来吧。”安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说说你拿到的证据。” 埃尔兰向安提到过前护卫队长资助山贼的事情,但这件事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到的。囚犯表面上借用的是狱卒的身份,一个狱卒,哪能简简单单查到这些? 虽说受了起身的宽恕,但囚犯仍然跪坐在地上,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此事是在一个名叫艾伦的商人那里查到眉目的,恶徒在他那里多次购置过粮草械资。他原本以为恶徒是在为护卫队增添补给——此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直到恶徒事发,艾伦才察觉到不对,可他担心自己被牵连,迟迟不敢袒露,我花了不少功夫才获得证言。” “商人艾伦……”安看了看埃尔兰。 埃尔兰点点头。 看样子证据的出处是一致的。 “那你为何不将证据提交?”安问囚犯。 囚犯有些尴尬地说:“我向艾伦保证不将他牵连进来,他才愿意将真相告知于我。何况恶徒已经供认,而我只需一个证实。” 那种情况下,商人的证言只在法律上有意义,对当事人来说,的确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你现在又愿意坦白了?”安双手环抱,脑中思索。 囚犯笃定道:“虽然有愧于艾伦,但您既然没有独自召见我这个罪人,那一定是在调查案件,我自当将所知的一切全部告知!” 护卫队对囚犯的监管十分严密,他并不知道现在外边发生的事。 仅仅从现状就能猜出个大概,说明囚犯、以及他所扮演的狱卒,都有不错的智力水准。 “你说,你是使用毒杀?”埃尔兰适时提问。 前护卫队长的尸体上可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这和囚犯所说的并不符合,而且埃尔兰也确认过,自己曾经的心腹死于颈间的伤口。 囚犯看了看安,面露挣扎,很快神情又有所变化。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埃尔兰这个陌生人。 安灵机一动,表面不动声色地说:“这是我请来的助手,也是我的友人,你大可将你所知的一切说出来。” “是!”囚犯对安点头,然后看向埃尔兰,“没…没错,我了解过,恶徒身具不俗的武艺,我担心不敌,所以提前下了毒。此…毒并无明显特征,只会让中毒者疲软无力,致命一击则是由我亲自动手,所以尸检并无异常。” 囚犯说话时有几处言辞闪烁不清,埃尔兰意识到他心里有鬼,打算诈他一下:“哦,并无异常?这可和我所知的事实相悖……” “这……”囚犯立即冒出冷汗,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不该啊,难道还有别人在我之前下了毒?” 对方的反应之快让埃尔兰感到惊讶,不过既然都发现了破绽,哪有不趁胜追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