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县主坐在高位上,手指随意地敲打着身下那把红楠木制成的玫瑰椅扶手,笑意森然道:“来的可真巧啊,这刚开席,你们便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这放了个眼睛呢。”
当今皇上最恨有人安插眼线之事,宁安县主这一席话可谓是往重了说,在座的或是敛眉不语或是倒吸凉气,算是都知晓了宁安县主不喜沈家姐妹,于是隔壁男席立马有爱慕宁安县主的人接话道:“大家都知县主不喜迟到之人,而这沈家小姐却明知故犯,不知是不满意县主还是说那定远将军府无人教呐!”
这边女席也有人低低笑道:“我听闻那沈家大夫人虽身于诗礼之家,这些年却因为常年跟随沈将军征战,染了一身的武夫习气,哪还有时间来教养子女啊。”
沈又夏草草地行了一礼,按着怒气道:“你也知道我大伯和大伯母这些年为了国家四处征战,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番嘲讽的话来?”
那个贵女被怼的面色一白,宁安县主敲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眸色深深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起初沈幼安以为沈又夏是个心思极多的人,但相处久了,她才发现沈又夏是有心眼,但不多,也不实,担心她一气之下在席面上闹的不快,于是也行礼道:“县主息怒,我们姐妹当然记着宴会的时间,只是半路出了些事故而耽搁了些时间,好在最后还是踩着点赶上了。”
“那你的意思是冤枉你们了?”宁安县主面上看不出喜怒,话语中带着讥诮。
沈幼安面色不变,按住沈又夏的手,低眉道:“不敢。”
赵含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正要紧咬着沈家姐妹不放,这时,从男席那边突然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老子今天来这边不是听你们吵来吵去的,多大点事也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快点开始诗会,老子早等的不耐烦了,真磨蹭!”
说完,那人大口地灌了几杯酒,皱眉啧了一声,一拂袖,桌上的杯盏顿时碎裂满地,他醉醺醺地咒骂了一句,喊道:“给老子上大的来!”
月朝虽相较前朝而言比较开放,但是宴席依然分为上下席,上席皆是些达官显贵之流,按理说不应有这等狂放不羁之人,但不仅在座的各位都对此习以为常,就连宁安县主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而后挥挥手,放话道:“罢了,依你的,诗会开始。”
柳飞絮趁机对沈家姐妹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沈又夏本打算不理睬,但看了一圈,发现只剩下柳飞絮身边可坐,只好拉着沈幼安,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但坐下后,还是讽道:“现在知道烂好心了?刚才怎么也没见着你帮我们说话,那好歹还是你亲姑姑呢,平时多疼你呀!”
说到最后,竟平白地多了几分醋味来。
柳飞絮这次倒没有直接刺回去,默了半晌,才无奈道:“任何时候都得审时度势,宁安县主明显想要为难你们,我再多说,恐怕到时牵扯进去的更多。”
“而且……”她顿道:“刚才,路公子貌似比我更适合开口。”
几人俱是一默,沈又夏磕巴着就要反驳,沈幼安却先她一步,不咸不淡地打断道:“又没成为夫妻,何必让别人做那么多,再说了,就算是夫妻,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没什么好奇怪的。”
沈又夏被她这番话给惊住了,毕竟之前沈幼安可是一在她面前提“未婚夫”这三个字都会脸红发急,一副没经过任何□□的小女儿作态,可如今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谈起婚嫁之事来。
沈又夏以为沈幼安受了什么打击,忙偏头瞧去。
柳飞絮却轻笑道:“大表姐这怕是根本就对路公子不上心吧?他今日没为你出头,我猜多半是想试探你的真心。”
“你少挑拨人家关系。”沈又夏瞪她道。
沈幼安却默默不语。柳飞絮看着她一脸思索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是不信,表姐待会且看着就是。”
经过宋墨书和谢长明之事,沈幼安不敢对两情相悦抱有多大幻想,只盼未来的夫君能尊重她,夫妻二人携手过着平淡的生活即可。
不要求有多爱,只要如世间平常夫妻一般就好。
这样看来,路子昂无疑是夫婿的最好人选,因为只有他在初见时满眼都是她一人,也是他第一个向她示爱,只要不出太大意外,沈幼安都愿意和他一直走下去,哪怕他不会第一时间选择自己,于是她道:“信与不信又怎样?既然我之前已经做下了选择,那便不悔。”
“你这样想便好。”柳飞絮话音刚落,赵含玉已经迫不及待地抓着几人的由头,说道:“都说你们表姐妹关系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知你们可是在讨论之后要写出什么妙句来?若是这样,那待会可要好好地让大家开开眼了,毕竟我们可都不知沈大小姐肚子里的墨水有几两呢。”
宁安县主也勾唇道:“是吗?”
底下立马有人接道:“我听说定远将军府可是给她寻了赵大儒来授学呢,赵儒的弟子又能差到哪去?到时必是要惊艳我们一番的。”
这京城说大也不大,哪家出了什么事,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自然也都知沈幼安初来京城时的窘迫,纵使她天资再卓越,也是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一鸣惊人的,更何况,临安侯夫人王氏在提到她时,也是摇头不语,这更加坐实了沈幼安不学无术,毫无天分可言的事实。
于是,这话说完,立马有人低低地笑出了声。隔壁男席也有好事的人挤眉弄眼地问着对面冷着脸的路子昂:“那沈幼安当真这么厉害?”
路子昂还没回应,那人倒是先笑了起来,比女席这边更加豪放大声。
混在一起,极为刺耳,就像之前在松县时,养父母家那个一到夏天便会发着馊气的,绿苔遍布的大缸。
她当时还疑惑养母为什么总是收着这些破东西,为何不早早丢弃?谁想,如今这种事真轮到自己身上,她倒是也犯了和养母一样的错。
沈幼安反应过来,及时婉言道:“幼安愚钝,怕是不及大儒万分之一。”
宁安县主拧眉道:“今日是诗会,你这般说,可是不给我面子?若真的不会作诗,沈大小姐现在便可打道回府了,何必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下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