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道士除掉。”
她顿了顿:“若遇上心软的,兴许放你入轮回,但我见过的道士下手都挺干脆,你恐怕会被打碎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少年静默片刻,轻声道:“我名宣生。”
“好。”江怀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那我再把你带回去,埋了。”
“多谢姑娘。”宣生只觉倦得很,声音渐弱,“还请姑娘为在下立碑。”
江怀筝爽快应下:“我会的。”
宣生放心地阖上眼——再睡会儿,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
他是被一阵吆喝声吵醒的。
“卖炊饼喽——”
“热腾腾的炊饼——”
“哎哎哎——”外面有少女刻意压低了嗓音在说话,“刘伯,我多买几个,您今早就先别在门口喊了,家里还有病人呢!”
“江小师傅刚走,你这丫头,家里哪来的人呐?”
“嘿嘿——路上捡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宣生睁眼,勉强适应了晨间闯入屋内的大好日光,缓缓起身,下榻。
说来也怪,他明明记得自己伤得很重,现下却是好端端的,只头部还隐隐作痛。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
屋内陈设简单,倒似是寻常人家,可正对门口的地方却停了一口木棺。
宣生走到棺前,见里面空无一物,正欲多看两眼,便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姿容姣好的少女推门而入。
甫一见着立在棺旁的他,少女两眼一弯,笑得明媚而灿烂。她举着手里的炊饼:“吃饭啦!”
宣生被那笑容晃了眼,垂眸道:“打扰了。”
他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这是……”
江怀筝把炊饼放在桌上,看向他:“这个啊,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
“嗯。”江怀筝看着他的眼睛,“你昨晚险些就要被我丢进去啦!”
宣生没想到,他不过是求一死,还劳烦这位姑娘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
“姑娘误会了。”他忙解释道,“姑娘将在下随意丢在野外便好……已劳烦姑娘为在下立碑,怎还敢再奢求这样上好的木棺?”
“唔,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江怀筝拿起一块炊饼,自顾自吃了起来,“草席一裹,坑里一丢,岂不省事?”
宣生点头:“是该如此。”
“可我是个好心的,便想着送你一口棺算了,左右我家就是做棺材的。”
宣生抬眼看她,欲言又止。
“没想到,我刚把棺拉过来,你就醒了。”
宣生这下没憋住:“醒了?”
江怀筝微皱着眉头佯作思索,断然道:“醒了。”
“不仅醒了,还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任我捶你踢你咬你骂你,你都死活不肯进这棺材。”
“实在对不住!”宣生大惊失色,“我……为何会如此?”
“你都不知,我怎会知?”江怀筝耸耸肩,“我当你是临时反悔,又不想死了,便遂了你的愿,把你给治好了。”
她坐在凳子上,大口嚼着尚热乎的炊饼,瞥他一眼。
“要我说,你内心深处还有未了的事,所以才像还了魂一般……你看,这些事你一丁点都不记得,这说明什么?”
宣生看着她:“说明什么?”
笨。
江怀筝腹诽一声,面上却仍正经得很:“说明你根本就不想死啊!”
“不……”
“不什么不。”江怀筝将手里炊饼塞给他一块,“只要人活着,凡事便都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是难易之分罢了。”
“况且,那个人,希望看到你就这样去死吗?”
若她想的不错,坟里那人,应是他的母亲。
这世上唯亲情最是抚人心。
宣生攥紧那块炊饼,递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艰难咽下肚。
炊饼热乎乎的,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暖了几分。
许久,他道:“我知道了。”
江怀筝悠哉起身:“既如此,你吃完炊饼便离开吧。”
闻言,宣生动作一停:“我还没有报答姑娘的恩情。”
“不用了。”江怀筝摆摆手,“你好好活下去,便是报恩了。”
她给自己斟了杯茶。
宣生将手中炊饼放回桌上,对她深深施一礼。
江怀筝眉梢微挑:“这是作甚?”
“其一,谢过姑娘相救。”
“其二,可否再劳姑娘件事?”
“你倒是不客气。”
宣生目光恳切,盯着她看。
罢了,送佛送到西。
江怀筝喝下那盏茶:“何事?”
“劳烦姑娘带我出城。”宣生闷声道,“去城郊坟地,为我母亲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