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得对着那人砸过去。
椅子腿正中那人头顶,那人一下瘫倒在地。
沈汀洲狠得像只野狼,肩膀上的血一路流淌到地上他根本不管,镜片滑落在地,他一脚没注意踩了个稀碎。
视线里只剩一片分布不均的黑色,他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滞。
刚开始那人还抵抗了几下,很快就被砸得哭爹喊娘,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椅子腿都被溅上了血,砸得只剩三条。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敢了不敢了!”那人喊得撕心裂肺,沈汀洲对那人的惨叫充耳不闻,直把椅子砸成一堆鲁班都难修复的烂木材,才将其往旁边一丢。
他抬起腿往那人脑袋上狠狠踢了几脚,才将地上已被踩碎的镜片戴上,捡起菜刀斜靠在墙上。
肩膀流的血沾到镜片上了,看什么都是血茫茫一片。透过支离破碎的镜片,沈汀洲才看到那人身上裸露的地方淤青一片,脸上更是肿胀一片,活像个碳烤失败的猪头。
这条街只是夜晚人少,不是人死绝了,刚刚那男的杀猪似的叫了那半天,一定早就有人听到报了警,只是都窝在角落里不敢出来,毕竟如今这情形,很难说他和这男的谁更像坏人。
那男的在地上抽抽答答得竟然啜泣起来,眼泪混着鼻涕混着血液看上去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沈汀洲没有对砍他的人嘘寒问暖的兴趣,他从书包最底部摸出一包烟一个打火机,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他深吸一口,烟雾轻柔得渡过他的肺在从嘴里呼出,烟放在书包底部有些久了,有些潮,烟味都带着点霉味。
他看着那坨消散的烟雾,想起第一次抽烟六岁还是七岁来着,一个画得像个鬼的女人露着胸前白花花的一片,穿着开叉到大腿根的裙子整个人窝在他爸怀里,他拘谨得站在一旁,他爸从嘴里取出烟,硬塞进他嘴里看着他咳得眼泪出来了,和那女人笑得抱成一团。
挺长时间没抽了,何清有时候鬼精鬼精的,他怕她闻到烟味不太好糊弄。
开学典礼看到何清他还挺意外的,头发剪得那么短,要去参军似的。
她们当时一声不吭得就搬家了,他还以为为了躲何致远和何致远那些债主搬到其他城市去了。
“你学生娃娃,怎么还抽烟?”地上躺着那人诧异得盯着沈汀洲食指和中指间那点火光。
“给我一根吧?”
沈汀洲还是第一次见刚拿刀砍了别人就像别人伸手要烟的自来熟,理也不理。
可能是那根烟拉近了沈汀洲在那人心中的剧里,面对一个深夜苦闷抽烟的男人,这个中年男人忽然间就有了述说的欲望,边哭边讲诉他这些年的种种。
他在大饭馆当了几年学徒,认为厨师没前途想自己上社会闯荡,刚出来就被人骗去在缅甸打黑工,被人当作牲口使唤,睡得是猪窝吃得比野狗都不如,几个一起被骗过来的趁着一晚上夜黑风高逃了出来,辗转多个地方,颠沛流离了一路才逃回国。
回国后什么想法都没了,老老实实在一个修车厂当工人,瞎了眼找了个嘴笨手笨的婆娘,一连生了三个才生了儿子,实在养不起前三个女儿都送人了。他平时又没别的爱好,就爱打点牌一次输了多点这丧良心的婆娘竟然就说过不下去了,没几天就跟着别人跑了。
他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得把儿子养大,没想到儿子和人打架斗殴被打死了。
沈汀洲没说话,心里却想着,这不活该吗。
沈汀洲遇到许多人都爱互相推脱责任,说话避重就轻为自己粉饰太平,这男的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话语里还是露出点端倪。
能把三个女儿都送人的男的能是什么好货?
那男的还坐在地上哭个不停,浑浊的鼻涕都快掉到胸口了,他拍着胸口大吼道“我什么都没了啊!我什么都没了啊!我的儿子啊!”
他哭得累了,又艳羡得看着沈汀洲一眼“还是不会投胎哦,不像你们这种会投胎的一出生什么都有。”
他特意选中沈汀洲,就是因为沈汀洲看着家里像是有两个的。
什么都有?
沈汀洲冷笑一声,手上的烟灰掉落在指间,烫得他一哆嗦,他把烟头扔在地上,娴熟得用脚碾灭。
巷口亮起几道斑斓的光,警车已经停在了巷口。
沈汀洲被紧急送到附近的医院包扎伤口,血流的有些多,老早他就没知觉了。
警察问他家里人联系方式,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奶奶的号码报给他,警察播过去电话那头果然暴跳如雷,说什么没死别联系她,死了在过来收尸。
电话一挂,急症室里很安静,沈汀洲能感受到众人或是同情或是怜悯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他倒没什么感觉。
习惯了,麻木了。
医生小心剪开沈汀洲里面的衣服发现他背上横亘着一道大疤,疤痕看样子已经有些年生了。
肩膀上血都干涸了,看上去有些可怖,但幸好没有伤到神经。
医生小心包扎后又提醒了一些忌口的和平时注意事项,警察问了他两句想着他还是个学生就将他送回去了。
家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留。
“天天要死嗖!深更半夜的打电话,你不是那么厉害的连你爸都不认,还要报警抓他吗,现在被打了晓得给老子打电话了?!”
黑暗深处传出老人怒吼,老人身体也不太好,暴跳如雷得吼了几句后又剧烈得咳嗽起来,像是要把整个肺部给咳出来。
沈汀洲对那些谩骂,咳嗽声充耳不闻,他换了拖鞋径直走上阳台。
那只鹌鹑双目圆瞪,羽毛杂乱不堪,沈汀洲一提它脚上的红绳,整个躯体被提了起来,它倒地的半边身子像被熨斗烫过似的,连脑袋也是平的,凹陷在那半边的一只眼死不瞑目得瞪着它,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死亡是一位无与伦比的魔术师,它将灵魂从躯干抽出,将一团鲜活的□□顷刻之间变成一坨令人厌恶的腐肉。
沈汀洲端详着这快腐肉,推测着应该是早上就死了,最近温差大,忘了晚上往它窝里放点棉花布之类的避寒。
这只鹌鹑倒是娇气,活的最长的还是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