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城,乍暖还寒。 正月的上元节一过,整座成都城,寒意慢慢褪去。满目的山色,开始铺上一层薄薄的浅绿。 这等的天时,离人的愁绪,往往会酝酿泛滥,直至在胸膛里,汹涌成灾。 “我走了。” 徐牧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姜采薇说,对着李小婉说,对着东方敬说,甚至是对着整座成都城。 贾周双目浑浊,缓缓闭眼坐在马车,并没有劝。他明白,即便开了口,终归要劝不住。 自家的主公,舍不得他死。 “借吾十年,辅龙逐鹿。”贾周声音哽咽。 马车外,离别的人群,聚得越来越多。 徐牧抬起头,看了一眼浅翠的山色。 “伯烈,若遇战,自可斟酌。两日后,蜀西将军于文,会赶来成都,与你一起坐镇蜀中。” “时间太紧,金蝉脱壳之计,劳你费心一番。” 跛人东方敬,在风中起手拜别。 “恭送主公!” “恭送主公——” 无数的士卒,在风中齐齐高喊。 城头的徐字旌旗,忽而作响起来,平添了几分离人的愁绪。 “行车。” 凝望了一眼小婢妻的方向,徐牧在阳光下堆出笑容,继而转身而入,上了马车。 随行的三百悍卒死士,由卫丰挑头,开始打起缰绳,循着官路,直直往前。 “小狗福,小牛头,二八愣子,四猴儿,等我司虎回来!” …… 常威离蜀,已经有两三日的时间。虽然说也算老友,但有些东西,徐牧还不想让他知道。 并没有选择峪关的方向,这一次,护送贾周的长伍,走的是白鹭郡的水路,再通去内城。 坐在马车里,贾周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有些颤栗地握了握徐牧。 徐牧笑了声,也握住了面前的军师,顺带着抬手,遮了一张褥毯上去。 “文龙莫急,有我徐牧在,天不敢收你。” “若是天公怜见,便让我贾文龙,再辅佐主公十年,定下天下三十州。” “十年不够,一百年吧。” 贾周哑着声音,欢笑起来,笑得眼睛有泪。他这一生,活得很值了,并非是名动天下,而是面前的这位主公,信他护他,如数十年的老友一般。 “此去入了内城,主公需小心行事。我身染大疾,等治病之时,约莫是分不开身了。那些世家门阀的谋士和将军,定然会为难。” “渝州王固然有情义,但有些时候,倚仗着法不责众的道理,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换句话说,主公和天下霸业一比,在渝州王的心底,其实还差着分量。” “我劝不住主公,便只能敬告了。” “文龙,我都明白。”徐牧点头,伸手拉平了褥毯。 “文龙请安睡,这一路,我徐牧护着你。” 贾周点头,闭上浑浊且湿润的双目。 …… 成都城里,东方敬冷静地坐在王宫前的石亭,看着面前的七八个蜀州将军。 “韩将军,请立即下令,封锁整个蜀州。驿馆,邮师,还有诸多的鸽户,都请到驿馆附近,便说有事相商。另外,去行伍里寻找一位,与主公身材模样相似的人” “周将军,劳烦你写一份昭文,通告州外,便说主公要亲自去峪关,操练士卒。将在开春之后,出兵驰援凉州。” “李将军,巴南城一带的通路,劳烦你亲自去把守,莫让贼人绕去蜀南,借道过江。” “余下的人,主公离开的这段时间,务必各尽其责,提防宵小之辈。” “蜀西将军一来,便立即通告于我。我等皆是主公之将,当在此时,替主公守住蜀州江山!” 王宫前,几个蜀州将军,皆是稳稳抱拳。 东方敬呼了口气,脸色变得越发冷静。 …… 三日后,马车停在白鹭郡外三里之地。 已经圈地巡逻的窦通,得知徐牧到来的消息,红着眼睛,急急走了过来。只看见憔悴不堪的贾周,这位久在行伍的硬汉,虎目渗出泪花。 这一场蜀州江山,毫不夸张地说,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当属这位毒鹗军师。 “拜见主公……拜见军师。”窦通声音颤栗,整个跪倒在地。 “窦通,起来吧。” “听说军师重疾,封江之时,我寻了这个。”窦通双手捧起,将一个长条礼盒送到面前。 徐牧打开,发现里头居然是一条上好的老参。 “窦通,有心了。” “蜀南将军之义,文龙谨记在心。”贾周也露出笑容。 “只愿军师,能大愈回蜀!” 在旁,诸多的蜀南士卒,皆是神色期望。 不管是士卒或是将军,对于面前的这位毒鹗军师,皆是诚心拜服。 “主公,军师,往内城的水路,我前二日已经萧清。”窦通站起身子,语气变得认真,“另外,先前也派了快马,查探了前方三百里。到时,我会让樊鲁,带着八千大军,在内城外接应。” 蜀南兵力不足,八千大军,几乎已经是极限。 白鹭郡渡了江,离着内城,至少还有七百余里,若是无人接应,发生点什么,恐怕真要求生无路。 “对了,樊鲁呢。” “先前还在巡江——” “主公,军师!”窦通的话没说完,一个络腮胡红着眼睛,骑马而来。 实话说,跟随贾周时间最长的,便是樊鲁。在没攻入蜀州之前,樊鲁一直是贾周的贴身裨将。 奈何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