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会卿醒到天明,直到骤雨停歇,直到晨光逐渐亮了起来,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他就着挂断电话时的姿势,站了整整一夜。
红黄绿灯都醒了,黄灯过来蹭他裸露在外的脚踝,其余两只还躺在床上舔毛,格外悠闲。
北安医院
彭会卿戴着口罩,林医生接到电话后早早地就候在VIP专用电梯口,两人简单的点头示意后,他直接去了顶楼。
偌大的房间里家具齐全,可没有生气的屋子再怎么精装也还是显得冷清,他透着门框上的玻璃,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小男孩。
房间很大,距离隔得远,彭会卿并未看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和苍白如纸的面容。
那么稚嫩的小脸上毫无血色,通身都透着死气沉沉。
彭会卿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他看着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面色始终都很淡然。
彭佑卿的主治医生都是顶尖的专家,听他们说他快死了,如果再找不到匹配的骨髓的话。
只是彭会卿仍在告诉自己,这件事与他无关,关他什么事呢?他有什么义务来为这件事负责?
他只是来确认一下罢了,确认一下彭俞海抛妻弃子的报应是否已经兑现。
况且眼前这个孩子,正在霸占着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漠然地瞥开视线,转身走向电梯,匆匆离开了医院。
街道一片湿润,此刻早已天光大亮,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耳边人声鼎沸,好似人间满是欢愉。
彭会卿静默地站在十字路口,对面有两个嬉闹的小男孩,朝阳娇艳妩媚,肆意的万缕霞光在城市中弥漫开,他忽然就想到了昨晚。
“他们拍的照片里,我最喜欢这一张。”
无须等他开口,她自会回答。
“因为落日余晖洒满大地,好像每个人都在幸福。”
*
五天的江南游行,云一瑶仍觉不够尽兴,风景别致,气候养人,回来时总是不舍的。
飞机上,云一哲喝了口刚送来的咖啡,唇角骤然展开,“真想久居在这儿?”他抬手刮了下眉心,“倒也不是不行。”
云一瑶只当他是在打趣自己,跌声跟着笑出来,掖了掖毯子就想睡过去,哪知云一哲竟再度开口,“给你买了块地,过几天他们会发建筑样式风格来,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看着云一瑶迷离的眼眸逐渐明亮,他顺着她的称呼往下说,“对,就是你的那个童话小镇。”
云一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但仔细一想确实也像是云一哲会做出来的事,声音惊喜透亮,“谢谢哥哥。”
云一哲只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让她伏在他的肩上,感叹着,“没办法,偏就有了个妹妹,只能当公主宠着。”
飞机上睡觉实在算不得舒服,可云一瑶却仍旧睡得安眠,耳边偶尔传来其他乘客微弱的交谈声,几乎都是趁着节假日来旅游的。
不少人对江南的风景赞叹连连,睡意朦胧时,云一瑶忽然就想:南岭街背后也有一座山,去年暑假时,他们曾去过,风景并不逊色于烟雨江南。
梦境总代表着某种暗示,对于这种说法,云一瑶始终都是深信不疑的。
于是抵达江城后,她甚至都不曾停歇,出了机场就打车去了南岭街。遗憾的是,并未见到彭会卿。
那之后的整整一周里,云一瑶都没有见到彭会卿,给他打电话也总是提示对方已关机。可无论是何以随还是池询,都对此毫不知情。期间她忍不住又去了南岭街,直到听到了老凌的保证,她这才安心了些。
可后来再见到彭会卿时,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云一瑶有种莫名的直觉,彭会卿的这次离开,估计和他家里人有关系。
她抿住唇,决心不主动开口问,一中猛女云一瑶,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爱你在心口难开。
那段时间,深秋微雨。
几十天的忙忙碌碌,在学生的抱怨中度过。
那个元旦总是难忘的。
冬季运动会的开幕式就这么在学生与老师的双重期待下开始了,寒风凛凛,实验班的颜值担当自然是都要露脸的。两人作为带队旗手在一片欢呼声中绕操场一周,宋清然看着旁边呐喊助威的云一瑶,不动声色地垂了眼睫。
总有人将喜欢晒在炙热的蓝天白云下。
可也总有人的喜欢,注定不可见天光。
各班都是要安营扎寨的,学校为了避免出现上次抢占位置的风波,特意提前让班长去年级组办公室抽了签。
池询花样多,全班一共23个女生,他就买了23支玫瑰摆在帐篷下,权当应个景。
也多亏了池询的功劳,两个班的帐篷简直就是天南海北,云一瑶拿着望远镜就开始瞄,男生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看得见冷白的下巴。
看得正在兴头处,身后传来接连的喷嚏声,云一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女生蹲在角落里,鼻尖通红。
她应该是对花粉过敏。
云一瑶没多想,自顾将桌子上的那捧花拿了过来,放怀里揣了一上午。
考虑到作为舞蹈艺考生的特殊性,云一瑶并未参加项目,倒是文弱的宋清然被硬拉着去凑了人数,好在也都不算太为难人,一个五十米一个铅球,都安排在了当天上午。
彭会卿和去年一样,在班主任的软磨硬泡之下,无奈地参加了三千米,主要是他耐力很好,拿第一名的希望比较大。
一中的教育始终都是要求全面发展的,哪怕是实验班,体育方面的总成绩也必须达标。
运动会一共举行了三天,三千米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天。
尽管是冬季,可正午的太阳仍旧刺眼,检录前,彭会卿朝他们班帐篷走了过来,他应该是过来找池询一起过去,因为他俩是同一场比赛。云一瑶笑眯眯地凑了上去,嘻嘻地说了句,“加油。”
他漫不尽心地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句,“你别捣乱就行。”
云一瑶自觉理亏,却仍旧俏皮地回了句知道。
她屁颠屁颠地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