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同僚,据张秋镇的探子回报,沉忆辰已经分派卫所军士前往各地摧毁拦截关卡。” 巡抚张骥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抚台真乃料事如神,早早断定沉忆辰会鲁莽行事,让下官敬佩不已。” 左参政马辉国赶紧阿谀奉承起来,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另外一边左参议曹希同样拍马屁道:“黄口小儿一举一动,俱在抚台的掌控之中,看来三元及第之才也不过如此。” 面对两位下属的吹捧,张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澹澹笑容。 毕竟“智压”大明的六元魁首,确实值得骄傲。 曹希吹捧完后,把话题转向了正事道:“虽然黄口小儿行事莽撞,但奈何他如今势大,不知抚台接下来有何对策。” “曹参议你也太小心了,这等小事还需要抚台提点吗?” “山东军政大权俱在抚台手中,沉忆辰能调兵,难道吾等不能调?把事情闹大了,我就不相信几个丘八真敢动手拆毁关卡!” 马辉国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不屑,论起调用地方卫所军士的权力,沉忆辰拍马都比不上张骥。 在他看来所谓分派卫所军士拆毁拦路关卡,无非就是仗着佥都御史的名头以及人多势众行事,沉忆辰没那个胆子真的动手。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谁的人马更多,看看谁先认怂! 这几日马辉国在县衙面对沉忆辰,或明或暗受了一肚子气,怎么也得趁此机会把这口恶气吐出来。 “有了沉忆辰的御史令,丘八敢不敢动手就不好说了。” “另外硬碰硬把事情闹大,抚台同样不好向朝廷交差,毕竟沉忆辰占据着赈灾济民的大义。” 曹希没有马辉国那么冲动,从沉忆辰敢于未经三司审判,直接杖毙孟安维的举动看,这小子胆量着实不小。 万一擦枪走火真引发卫所士兵火拼,闹到朝堂之上打官司,自己一方不见得有优势。 听到曹希这般“软弱”话语,马辉国面露不快道:“这也怕那也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沉忆辰拆毁关卡,释放流民前往张秋镇?” “曹参议可别忘了,山东上下侵占田产的不在少数,到嘴的肥肉谁愿意吐出来?” 马辉国说到了事情的关键点,那就是山东上至鲁王府,下至乡绅大户,趁着这段灾民逃难期间,大肆圈占“无主”之地。 如果这些灾民回来了,看着自家田产被人掠夺,会出现怎样的场景? 轻则各种闹事申冤,重则聚众起义,曝光出来的后果远比赈灾不力要严重的多。 同时这些侵占良田里面,鲁王府占据大头高达万顷。就算地方官员乡绅愿意退田,想要让鲁王府把吞进肚子里面的东西吐出来,用屁股去想都不可能。 终明一朝,就没有皇族宗室退田的说法。 与其到时候王府获利,地方官府背锅,不如大家一起“吃绝户”! 面对马辉国咄咄逼人的态度,曹希面露无奈回道:“马参政莫要激动,下官并未有此意,仅是觉得谨慎些为好。” 张骥也知道自己这名下属的火爆脾气,于是出面制止道:“曹参议言之有理,马参政你性子不要这般急躁。” 别人的话马辉国可以不听,张骥的话他可不敢不从,赶紧认错道:“抚台教训的是,下官急躁了。” 对于马辉国的道歉,张骥点了点头算是认可,然后继续言道:“俗话说以柔克刚,沉忆辰既然行事鲁莽,那我们就避其锋芒,让他有劲无处使。” “曹参议,下令各州府搭设粥棚就地赈灾,同时传播沉忆辰为了治水之功,将在张秋镇大兴水利严苛劳役,灾民不堪重负。” 张骥的这句话说完,立马就让曹希脸上满是敬佩,起身恭维道:“抚台真乃运筹帷幄,此番谋略一出,沉忆辰将无计可施!” 曹希言语或许有熘须拍马的成分,但更多还是由衷佩服。 张骥的应对方法堪称阳谋大势,压根就不与沉忆辰对抗,直接把选择权交到了灾民手中。 搭设粥棚意味着让灾民有了活命的希望,就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一叶扁舟过来,你说他们是选择赶紧爬上去,还是选择游向更远处的豪华游轮? 更何况张骥还留有后手,利用徭役的恶名,告知溺水之人远处不是什么豪华游轮,而是一艘贼船,那你还上不上去? 相信但凡会权衡利弊之人,都会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而不是去游向远方的“贼船”。 这番应对策略之下,压根就不会再有灾民前往张秋镇,三省八府之地拦截关卡撤掉又何妨? “下官惭愧,跟随抚台这么久,连皮毛都还没有学到。” 马辉国面露惭色站起身来,与自己硬碰硬办法相比较,很明显张骥的手段要高明太多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沉忆辰一日未被召回京师,沉忆辰就远远没有尘埃落定,你们先去办事吧。” “是,下官告辞!” 曹希跟马辉国拱手领命,然后大步走出房间,他们必须跟沉忆辰分派的卫所士兵赶时间,先行把舆论谣言散发出去。 望着两位下属离去的背影,张骥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他身为巡按御史的时候,也有过一段如同沉忆辰这般公心大义的时光。 但理想终究敌不过现实,他没有抵挡住利益的诱惑,屠龙者终成恶龙。 另外一边的沉忆辰,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步骤,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清晨韩斌跟韩勇率领卫所士兵动身的同时,他就叫上了县丞姜沛跟县衙主管河段的主簿陈涛,以及几名张秋镇本地乡亲,一同前往河提巡视。 治水必躬亲,无论旁人描述的再如何详细,治水策写的再怎么妙笔生花,只有来到决口河堤看看实际情况到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