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念念不忘,但是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他每每提及,都很遗憾,当年他应该找那番邦商旅索要一些种子的。
初霁记在了心里。她幼时跟商队奔波过,知道一些商旅们的集会之处。不过即便如此,想找这稀罕玩意儿,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不过还好,找到了。
初霁凑在鼻端,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嘀咕,也不知道找得对不对。
她倒有些好奇那脾性古怪的老头会说什么,大概会挑剔地说“这破玩意儿就是你给我的寿礼?”回头却宝贝似地收好,谁也不让碰,天天浇水,盼着它长。
初霁想想便笑出来,这老头向来口不应心,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将匣子放在怀中,准备进林,却看到先前那救了他的男子的灰色毡帐中隐约透出灯光。
她调转了脚步,不动声色悄声走过去。
初霁听到那男子问:“还没消息吗?”
对方恭敬地答:“没有。”
那男子叹气。
初霁心中略松,猜测这中年人大概不是来找师公的。
初霁脚步不停,身形疾闪,几个箭步跃至那金色大帐旁的树影后。然后,初霁先掷出一枚树叶,吸引二人注意,然后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滑行至帐外一处狭小的阴影处,紧贴缝隙,听到里面有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咳咳,今日多亏了松叔为我冒险。才取来这续命的至宝。”是一个病弱年轻男子的声音。
“公子客气了。”是那侏儒的声音。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看来,那人没骗我们,当年那苗疆异人的蛊王卵,真的被这莽山之中的厉犼抢走了。只是……不知这异疆蛊术,是否灵验了。”
初霁从小心翼翼地扒开缝隙,他们打开了那亮晶晶的盒子,盒中却赫然是一枚晶莹的虫卵。
初霁瞳孔紧缩,想起师公所说,在莽山往北的十万大山那一带,有苗人聚居。其中有异能高人,擅使蛊术,听说那蛊术五花八门的,多是害人的,也有医病的。师公曾讲过一种蛊虫,能进入人体,吞吃腐肉,来医治恶疾。
想是那病弱男子身患恶疾,积重难返,需要以这邪术来医病。
“只待回头孵化了这虫卵,公子身上的恶疾便可除了。”
那病弱男子温声道:“但愿吧。对了,松叔。下午那小姑娘言语无状,松叔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见识。”
初霁有些惊讶,看来这少主人,知道这侏儒行事歹毒,晚上必会报复,这明里是商量,实际确实敲打。
那侏儒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初霁瞥见这少年人的脸,很是英挺俊秀。没想到,这户从主人到仆从,都是十分表里如一啊。丑的恶,俊的善。
初霁屏息离开,心想,等回头见了师公,要向他打听打听着苗疆蛊王的事。
本来她方才还想过,要不要将这蛊王卵顺手牵羊,当个寿礼的添头——反正这也是从莽山中取的。
可既然这年轻公子人不错,她就也放他们一马好了。
眼前的密林宛如藏着无数危险的秘密,连皎月高悬,也照不穿其中的幽深晦暗。
初霁脑海中闪过千般念头,小心地远离了人群,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林中。
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落在初霁眼前的地上,那灼热的响鼻声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让人为之战栗。
正是白日里那只厉犼。
初霁打了个响指:“小黑,怎么,不认得我了?”
厉犼认出初霁,顿时温顺如小猫一般,它看看初霁又望望自己的断爪,委屈得直流眼泪。
初霁也有些心疼,带着它往密林深处走,边数落:“叫你不要扒拉那么多人类的金银财宝,偏不听,你又没处花,藏着干什么?孵蛋呢?”
厉犼耷拉着脑袋地叫了一声。
初霁没辙,将它带到了莽山中的一条溪涧,其中有一种长着五彩斑斓触须的鱼,形似凡世的章鱼,它的触手能分泌粘液,对伤口有很好的愈合作用。
片刻后,小黑的爪子上已褪去了焦黑。
小黑感激地舔着初霁的手,初霁只是拍拍他的头。
从这里去别苑,是通往后院的小路,小黑将初霁送到后院门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初霁进入后院的圆形拱门,院中红彤彤的灯笼高悬,焰心雀跃地跳动着,像欢迎着初霁。
她突然有一种暖融融的疲惫。那是家的感觉。
她生下来起就在颠沛流离,从跟着商旅东奔西跑,后来,来到了澄天碧谷,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她与师公相认,她才觉得,她有亲人了,她有家了。
初霁的脚步轻快,从后院进入跨院的抄手游廊,四处已修葺一新,夜色下的花圃也显得鲜翠欲滴,门廊上挂着彩绸,初霁失笑,这小老头,也学会凡间过寿那一套了。
一会儿,他看到她带的寿礼,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她很期待。
走了两步,初霁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别苑里太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
初霁心砰砰狂跳,催动灵力往正堂疾驰而去。
渐渐地,她闻到了一种轻微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