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领头的黑衣仆从听得男子开口,却仍未放下疑虑。
他在二人之间扫视一番:“敢问,二位是什么关系?”
蓝衣公子开口道:“我是她的……”
“老板!”师琼玉抢道。
“老板?”仆从愣住。
蓝衣公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师琼玉。
她理直气壮点头:“对,他是我老板!”
蓝衣公子从腰间取出一物,道:“我记得,枫桥旅店的规矩是只要有客人作保便可进入?”
那物正是住客所持的客房玉牌。
他将玉牌递与黑衣仆从,对方接过玉牌,打量一番,仍是心有犹豫。
盯着师琼玉,问道:“姑娘,你方才见到我们,为何转头便跑?”
这……
师琼玉一时被问住,但听得身旁人道:“客人想做什么还需向你汇报?她想跑便跑了,不行吗?”
虽是晏晏笑语,但言辞却锐意逼人。
黑衣仆从闻言一怔,默了片刻,道:“……的确不需要,是在下唐突了。”
他向二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带着仆从们离去。
见逃出生天,师琼玉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认真打量起身旁那人。
他本就眉目如画,此刻一身隽爽蓝袍温润矜贵,更衬得他更如绿水春林一般,真真是美人如玉。
她慌忙道谢:“好久不见……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我肯定要被他们抓到姑苏城防去了!到时必得被我师姐一顿训。”
蓝衣公子方才眼中的寒意尽融,冥冥皓月腾转成春江暖月,笑看眼前人。
他道:“你今日来枫桥旅店做什么?”
师琼玉犹豫道:“我……来找个人。”
“哦?”他目光灼灼,“找什么人?”
这话问得直白,师琼玉一时窒住。
见师琼玉略迟疑,他垂了眼帘,道:“我无意窥探。只是,若是不嫌弃,不知我可否与你同往?也可免得你又被仆从盘问。”
师琼玉慌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受人所托,我不知道方便同你讲多少,但你若愿与我同行,我自然欢迎。”
他听了这话,才又露出一分欣悦。
并指在师琼玉眉心一点,她方才因匆忙变换装扮而凌乱的发丝衣襟被尽数理好。
他又伸手,将她腰间玉佩下因方才慌乱而互相缠绕的流苏整理妥帖,道:“走吧。”
***
师琼玉没想到自己第二次和老板见面竟是如此尴尬的场景。
她能有幸与老板相识,是因为半月前的一次巧合。
那时,她因除魔囿于蜀州一处深山中许久。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绝望。
她能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处灵阵,正在其中兜圈子,可是却因天穹魔气郁结,无法观星辰破阵。
数日盘桓,乾坤囊中已是弹尽粮绝。
符修吃亏处便在于此。
剑修琴修靠本命法器便可走天下,辟谷之后,哪怕是遇到这般情形,亦可当成是历练。
而符修的符箓却时常耗尽,因此若是补充不及之时,便同凡人无异。
她赤手空拳在群魔出没的山林中绕圈子,简直是在等死。
最绝望之时,她为自己卜了一卦,凶中有吉。
靠着对自己卜术的信心,她寻了处山洞躲藏,打坐修炼了三日。
第四日傍晚,她突然听得洞口有异响。
出去探查之时,发现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吊睛虎正与一只魔缠斗。
白虎似是不知如何除魔,它一味撕咬、拉扯,好几次都从那魔的躯体中露出魔种,却并未将它捏碎。
大抵是缠斗了许久,白虎也渐渐疲累,眼看便要被魔占了上风。
师琼玉躲于暗处,挟出一最后一张符箓,并指挥出。
符箓化作一道疾风,寒光一闪,应声钉进魔种。
随一声噼啪,魔种尽碎,魔气也随之完全消散。
师琼玉这才出洞,见白虎已陷入昏迷。
“为何灵气流散得这么快……你没有道心吗?”
师琼玉检查白虎周身,却见寒光一闪,它化作了一只幼猫。
等等……这是?!
早听说,昔年蜀州有一凡女天生奇才,后人称之为玉霄仙子。
玉霄仙子以灵石为枢,创造了无数造福世间的仙器。而她所造之物中,最为精妙的便是机巧灵宠。
只需取一缕神识为核,再以灵石为食,便可与寻常灵宠无异。
这只幼猫便是如此。
师琼玉于灵器虽不精通,但也旁听过几次先生的课,了解大致门道。
此刻情势危急,她顾不得太多,便冒险划开了幼猫肚皮。
果然见得齿轮转动,而核心的翠玉中,白色灵光显然已所剩无几。
修士灵兽皆是以道心为媒,锁住体内灵力流转,而机巧灵宠以神识充作道心,若神识消失,自然便成了死物。
眼见幼猫已是垂死,师琼玉屏息凝神,催动一缕神识由指尖流向翠玉。
紫色灵光进入翠玉,很快同所剩不多的白色光流交融,最终合成一脉。
如此,她算是把幼猫救回来了。
那猫被救回来后,从昏沉陷入了沉眠,便是打雷下雨也不醒。但好在,似乎是魔气散去,师琼玉也渐渐寻到了生门,带着它走出了阵法。
这便有了她同老板的初遇。
他那时形容狼狈,满眼血丝,看上去已是几日没合眼。
见到师琼玉,他顾不得华贵衣衫被树枝划满口子,奔向幼猫,一把抱住了它。
师琼玉向他解释了之前的事,并言明如今它已无碍,只是睡了好几天。
她每每回想起那时,只觉他已几近癫狂,却在听到她说注神识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难理解的事情。
他一把钳住师琼玉,神色不明地盯着她,道:“你将神识注了进去?没有遇到任何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