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将王霖与程明远的可怕过往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田淑英听完,惊呆了。
苏晓说下去:“即便如此,王霖还是劝我放过程明远。倒不是她对他有余情,而是她同情他这个人,同时也是为他的家人考虑。您一定想不到,是王霖发现程明远偷拍我的。那天她刚好路过我的工作室,就这样看到了程明远。”
田淑英败下阵来,“苏女士,我原本想为程明远叫屈,但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底气了。他活该挨那顿打,您先生做得很好。”
苏晓一愣,“为什么?”
田淑英无奈地说:“程明远这么做人,早晚会出事的。所以让他吃点教训也好,免得将来铸成大错。我甚至觉得您先生应该下手再重点,好让他长长记性。”
苏晓叹了口气,“程太太,偷拍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情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巧合。”
“巧合?”
“是的。上周六,程明远来这边出差,正好要去您的工作室那边见一个客户。完事之会他想在附近溜达一下,没想到遇见了你们。他鬼使神差地认为这是老天在帮他,于是拍下照片发到网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田淑英无奈地说:“他就是想报复你们,尤其是让你难堪,因为他知道你有意隐瞒自己的婚姻。但是在我看来,他不仅是报复,更是不甘心没能征服您。我知道,在程明远的心里,他认为只有您这样出色的女人才配得上他,才显得他有本事。他是一个极其自卑的人。出身穷苦又其貌不扬,要是没点大本事,他根本抬不起头来做人。”
听到这里,苏晓也生出一些对程明远的同情来。
田淑英说下去:“不用说,他肯定很后悔当年离开您。后来他之所以娶我,只不过是因为当时他能力有限。这就是所谓的:寒不择衣,贫不择妻。”
“程太太,请不要这样说。”苏晓十分不忍,“您既善良,又有智慧。”
田淑英自嘲地笑了,“如果我真有智慧,怎么会让老公在外面惹出这些事?所谓的智慧,不过是为了过日子而忍气吞声罢了。”
苏晓心疼了,“您这样忍耐他,是因为孩子吗?”
“是的。”田淑英点了点头,“除了程明远和孩子,我没有亲人了。”
苏晓愣住了,她没有料到这也是一个孤儿。
田淑英幽幽地说:“我出生在西北农村。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因重病一起走了。起初是叔叔一家收养了我,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把我送给了一对年轻夫妇。这对夫妇结婚两年都要不来孩子,就想找个养女冲冲喜。我挺争气的,到他们家也就半年吧,他们就要上孩子了。先是生了一个男孩,过了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孩。这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了。”
苏晓忙问:“他们一家子对你好吗?”
“凑合吧,毕竟不是亲生的。我一到那边开始帮着做家务。弟弟妹妹出生后,就帮着看管弟弟妹妹。到了小学五年级,家里什么活都是我做。”
“你的养父母呢?他们不做吗?”
“他们忙要地里的活,农村嘛。因此,家里挑水,洗衣,做饭,都是我的事。其他都好,我最怕冬天洗衣服。那真叫一个冷呀,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说真的,那不叫家务,那简直是酷刑。”
苏晓想起了江南的冬天。虽然江南的冬天与西北不同,但是阴冷,潮湿,没有暖气,也是很难熬的。小时候,她帮着妈妈洗衣服做家务,天寒地冻的,小手照样要泡在冷水里,那种滋味着实不好受。因此,她不认为田淑英将家务比作酷刑的说法过于夸张。
田英淑说下去:“厌屋及乌,因此,我很不喜欢西北,总想着有一天要走出去。我要去南方,要去那些漂亮的大都市。所以当程明远说婚后要到鹏城定居的时候,我特别高兴。”
苏晓由衷说:“您太不容易了。”
“没办法呀。”田淑英笑了笑,“虽然嘴上叫人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但是我心里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苏晓恻然,“您的童年一定很孤独吧?”
“是的,特别孤独,特别没有安全感,就连夜里睡觉都不踏实。十几年来,每天每夜都如屡薄冰,直到和程明远结婚。”田淑英好似脱离牢笼的鸟儿,“如果没有遇到程明远,我很可能一辈子都被拴在那个地方了。”
苏晓点点头表示理解。
田淑英说下去:“说实话,我在网络上阴差阳错地认识他之后,觉得自己找到了潜力股。毕竟是最高学府出来的,前途肯定不会太差。我知道,他那个时候看不上我,但我还是想方设法和他保持联系。后来他工作不顺利找不到理想的对象,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我特地到他工作的地方旅游。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由头见他,我要为自己搏一次。”
苏晓又点了点头。
这时候,田淑英自嘲地笑了,“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有资格指责程明远娶我是‘贫不择妻’,因为我找他的动机也不单纯。我也是把他当成跳板,指望着他将来发达,带我脱离苦海。”
“您现在和养父母还经常联系吗?”
“有,很少。结婚后,我没再回去过。他们也无所谓,只要我每个月按时给他们生活费就行了。说句冷酷点的话,我算是摆脱他们了,这一切都是程明远的功劳。”
“他是您的救星了。”
“也算是命运对我的一种补偿吧?就像您先生对您的意义一样。”
苏晓一愣,“难道程明远和您说过我的身世?”
“是的,他认为我能知己知彼,说服您就容易了。”田淑英也不相瞒,“苏女士,请您相信我,我并不想利用您的过去,我只是希望您能理解程明远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我的童年太痛苦太压抑了,我渴望有个幸福的家……”
苏晓长叹了口气,“放心,我和我先生不会追究此事的。”
田淑英喜出望外,“太感谢了!”
“不用谢。”苏晓看着她,“这些恩怨是非,谁对谁错,其实很难理清。但是我希望这是程明远的最后一次,希望从今以后,他能检点自己,珍惜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