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三年级的题目现在不会,五年级六年级的时候再来看呢,还不会吗?你现在看一年级的题目,是不是感觉得心应手?”
撄宁点点头。
“对呀,”聿之屹耐心开解,“这说明我们撄宁不是不聪明,只是学得慢了点。又有什么关系呢,迟早能学会的。”
撄宁更用力地点点头。
顿如拨云见日,感觉自己此刻化身为那终日囿居山洞苦研秘籍,一朝顿悟、手下虎虎生风的武林隐士。江湖上没有她的传说?没关系,她正借此施展拳腿,与各路豪杰切磋,一举夺得武林至尊之位。
这种中二的想法,使撄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高度亢奋。用前桌的话来说,那段时间她就像和尚的木鱼,简直合不拢嘴。然而这种靠想象得来的快乐,终究如梦中坐朝廷,高兴一时。现实骨感,她甚至忘了,在聿之屹的开解里,她顶多只能算得上一个招式别人一年她花三年的“武林废材”。
事实上,一直到高考结束,她的数学从未好过。
不过眼下,撄宁心情确实好了,唇角翘起,笑得眉眼弯弯。聿之屹嫌弃地用纸擦了她稀里哗啦的鼻涕和眼泪。
撄宁衷心道:“之屹哥哥,你真好。”
一句普通的夸赞,以往聿之屹都哈哈笑过去了。可这次他难得没有笑,那声“好”在他听来太过讽刺。
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起前一个小时他还在做的荒唐事——最为人不齿的事。
他将纸扔进垃圾桶,垂下眸子,把试卷展平。就在撄宁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聿之屹笑容嘲讽,用几乎不可闻的气声反问一句:
“哪里就好了呢?”
话不是对撄宁说的,也没等撄宁回答。他很快就恢复平静,摸摸她的头,“我待会儿要出去,讲得会比较快,有些地方如果还是没听懂,可以以后再问我。”
撄宁意识到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冒犯了他。只好盯着他的脸,几番欲言又止。
见聿之屹神情疑惑看着她,撄宁嘴比脑子快:“呃,是段阿姨生病了吗?”
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只是下意识遮掩自己在楼道遇见过房东的事情。
因此一张口,就问出一个明明方才已知晓的事情。
聿之屹点点头。
她口中的“段阿姨”,是聿之屹的母亲。
俗话说,麻绳专拎细处断,厄难专挑苦命人。撄宁年岁虽小,但也多多少少能从日常观察、闲谈中,拼凑出聿之屹凄风苦雨的童少年期。
他父母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成年后又相依为命,自然而然便组建了家庭。两人白手起家,兢兢业业地履行“劳动致富”的口号,在生下聿之屹后,经营的生意也终于有了起色,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两个人难得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且打小又懂事好学,很少让人操心,眼见着一切就要转好。
这时,跟他父亲“共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多年老友找上门来,因生意出了些岔子,求他做借款担保。见老友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发誓自己一定能还上。同是孤儿,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一时心里也百味杂陈。
只是那笔数额实在太大了——他这辈子就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再说自己也拖家带口的,其中的风险,实在不能不让他有所顾虑。父母睁着眼睛考虑几夜,最终还是在朋友日渐憔悴消瘦的模样中败下阵来,决定帮他。
可这一帮,终究酿成了问题。
世间难有君子,多的是过河拆桥的宵小鼠辈。为摆脱债务,朋友悄无声息地卷地铺跑了。聿之屹父母不得不为他补上越漏越大的窟窿。
店子卖了,房子抵押了,他们挣扎着爬出谷底,又一瞬被碾入尘泥。几年下来,好不容易帮朋友“擦完屁股”,还清贷款。他们卯足了劲儿,又想白手起家时,聿之屹父亲突然病倒了。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有先天疾病,聿之屹父亲如此,母亲亦如此。
也许是那些年身心压力太大,难以负荷,他病来如山倒,很快便抛下他们母子,撒手人寰。不久后,聿之屹母亲也病倒了。
日常开销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医药费,就顶在了当时15岁的少年身上。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们搬来了这里。两年过去,最开始还有些值钱物什典当,日子紧巴巴却还能过活——只要母亲不生病。
撄宁有记忆以来,段阿姨多数时候,就是在床上躺着。似醒非醒,间歇传出的咳嗽声也气若游丝。
炉子里的沸水咕噜咕噜,总冒着水汽。她似乎很畏光,时刻紧掩的窗帘,将繁华喧嚣的城市景色隔绝在外,如一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昏暗的客厅,也极少亮灯。唯有电视里不间断地播放着热闹的武打片,时明时暗的光投映在墙壁上,将夜色拉得漫长。
那主角生龙活虎,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习得秘籍,抱得美人归,双喜临门,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结局了。
聿之屹讲题目很快。
但胜在思路清晰,举例也很形象。他平时就给人补课做家教,因此很清楚他们共同的薄弱点。大部分撄宁能消化下来。
不过,聿之屹发现,这小姑娘实在容易分心。像此时,这会儿她正抠着桌皮,心不在焉地“嗯嗯”应是,只是那颗小脑袋都要埋到桌子里了。
聿之屹失笑。
不知第多少遍手指扣桌,温声提醒,“撄宁,专心。”
撄宁丝毫没有被逮到的自觉。从桌子里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手放太阳穴边,腰杆挺直,大喊:“yes,sir!”
“嗯……”聿之屹被唬了一跳,憋笑“这题是让你估测食堂桌子的长度……”
撄宁盯着他手指的那道题,不知道想起什么,哈哈笑起来,“我们每次去食堂吃饭,三五个人一起,你觉不觉得就像在玩俄罗斯方块?”
“什么?”
“就是,”撄宁手舞足蹈地比划,“好朋友三五个人扎堆,为了能坐到一起,不停地变换队形,见缝插针,是这个词吧?见缝插针地往食堂空余的空位里钻,直到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