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撄宁从楼梯间跑上来，将剩余的包子三下五除二往嘴里塞，略带歉意地看了眼在教室门口不知等了多久的两人。赶紧卸下书包，掏出钥匙，打开教室门。
最近流感爆发，谭小小也不幸中招。作为同桌，撄宁义不容辞地接替了她开教室门的光荣使命。前两天没出岔子，今天来学校的路上，大冷天的，爸爸摩托车发动几次没发起，还好最后还是有惊无险载过来了，只是稍微耽搁了些时间。
但算起来，其实现在也才六点半。
偌大的校园几无人声。进校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都还在撑懒腰打哈欠。
撄宁原以为当一名小小的卫生委员已算吃力不讨好。谁知庄稼盼雨，蚂蚁等晴，各有各的难。比起斡旋于那些偷懒不干活的同学之中，她更不愿早起。因此也对日复一日、敬业如斯的谭小小，和眼前雷打不动准时到的这俩人,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
陆杏顶着两只熊猫眼，正盯着紧闭的教室门口发呆，头发乱糟糟披在身后，看起来没有几分精神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撅过去了。
听见撄宁声音，她回过头让出路来，慢吞吞安抚道：“没有，我也才刚到。”
身侧的胥微伊则神情冷淡——倒不是刻意如此，她性格向来孤僻。见撄宁此刻目光灼灼、满怀歉意地盯着她，胥微伊也破天荒颔首“嗯”了一声，说：“不用着急。”
陆杏是离异家庭，自幼同父亲生活。但她父亲工作很忙，常夜不归宿，她害怕一个人在家，又睡不好，因此逐渐养成天蒙蒙亮就赶来学校的习惯。这些都是听谭小小告诉她的，至于胥微伊，她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
进教室后，撄宁开了灯，又将后门和后窗稍微开了条缝，以便通风。
陆杏跟胥微伊是同桌，在中间第二排坐下后，陆杏眼巴巴看着从书包里翻出最新一期《知音漫客》的胥微伊。
胥微伊低头翻了几页，被陆杏锲而不舍的眼神盯得毛起，忍了几忍，问：“什么事？”
“好伊伊，再帮我签个字呗？我爸昨天一天都没回家，家庭通讯录上也没人可以签字……”
“自己没手？”她说话一贯不客气。
陆杏看碟下菜本事一流，知道她这样基本算是同意了。立马冷脸贴热屁股，将笔往她手里一塞，吹捧道：“哎呀，我的手哪有你的手好用，你写字比我好看多了。”
撄宁倒是知道这个，毕竟胥微伊连同她连跳两级的哥哥胥风，都算他们这群小学鸡里的传奇人物。至少智商这方面，撄宁望尘莫及。胥微伊写得一手好字，模仿的天赋也极高。撄宁早有耳闻，正好无事，便巴巴凑过去看。果然就见胥微伊翻了前几页陆杏的家长笔迹，在白纸上信手画几笔，再签字时，起码在撄宁看来，已经与原字迹八九不离十了。
撄宁叹为观止。
陆杏捧心肝似的捧着家庭通讯录，一脸“还好有你”的谄媚，飞吻还没成型，就被胥微伊一脸嫌弃地竖掌拍开。
“补觉吧，别上课又睡过去了。”胥微伊提醒。
陆杏浑不在意地撇嘴，一脸惊喜地盯着她手里的漫画：“现在不困了。哇，<偷星九月天>更新了耶？”陆杏凑过头去看，胥微伊皱起眉，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说什么。
这边撄宁瞧她破笤帚似的乱蓬头发怎么瞧都不顺眼。她从包里翻出一把梳子和花花绿绿的小头绳和花夹，说：
“陆杏，我给你梳个头吧？”
没有妈妈照顾，陆杏过得很是粗糙，连头发也不太会扎。她回头，兴高采烈：“好呀！”撄宁先将她打结的头发梳顺，取头顶两侧头发开始编，又把剩余头发分作两股，编好麻花辫后，从发尾内卷成圈，固定在耳后。撄宁让她自己选两个头饰，陆杏新奇地摆弄桌前各式各样的小抓夹，感叹：
“宁宁，你书包好像哆啦a梦的口袋。”
等头发梳好，撄宁闲不下来，见教室后面饮水机下面接水的塑料桶快满了，又提着桶子屁颠屁颠跑去倒水。
其余同学都没到，于是教室就只剩两人，正凑在一起低头专心致志地翻漫画。
因此当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体育老师，正笑眯眯地在座位前看着她们时，胥微伊和陆杏皆被吓了一跳。
陆杏看清来人，原是虚惊一场，不由长出一口气，率先开口：“杜老师，你走路没声儿！吓死了，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体育课很少在上午，不知道杜老师今天抽哪门子疯，大清早便来，还进教室了。
见他直勾勾的眼神，胥微伊直觉有异，掩上期刊，警惕地打量眼前神色古怪的男人。
不对！情况不对！
胥微伊将视线转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正要拉着陆杏往后退。就见电光火石之间，杜老师已满脸狰狞而狠戾地拎起陆杏的衣领，藏在身后的刀寒芒一闪，直直朝陆杏胸口刺去！
那突如其来的一刺几乎在须臾间，她听见刺破皮肉“噗呲”声，像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陆杏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本能地朝教室后面逃躲。
生死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被放大，她感知到身后杜老师正恶毒可怖地盯着她，紧追不舍。可胸前后知后觉的痛感袭来，陆杏没跑几步，耳边嗡嗡，意识迟钝起来，又被杜老师像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捉住。
杜老师完全不理会教室另一个人，直冲陆杏而来，余光见胥微伊不知死活地跑过来夺刀，手肘一拱，便将她掀翻出去，嘭的一声后背砸在桌角，顿时青紫一片。
“啊——！！”
被捉住的一瞬间，陆杏终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意识清明的最后一瞬，她清晰地看见自己肚破肠流，身下血流成河。那人疯了一般不知疲惫地刺戳，喉咙里挤出诡异而亢奋的吼叫，而他持刀相向的——
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还没七点，清晨的教学楼宁静而清谧，便显得那声惨叫尤为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巨刃破开平静的湖面。撄宁听见时还在楼道，她悚然而惊，提着空水桶上楼的手不由颤抖,而那声音太过熟悉，分明几分钟前她们还正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