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细细挑着鱼刺,吃得慢,像一只矜贵的猫。林承安笑道:
“怕鱼,偏偏爱吃。天底下的怪事都给你了。”
秦然睨了他一眼,蹙起眉道:
“吃那么快做什么?慢些吃对脾胃好。”
林承安笑道:
“吃得快又不和你抢,说我做什么?”
秦然将一小碟挑净了刺的鱼递到林承安眼前,道:
“诺。给你吃。”
林承安笑着接过,问道:
“你怎么不吃?”
秦然没回话,只是又夹了一块鱼,细细的挑起刺。半晌道:
“你向来不吃鱼,后来无意中听何昌说,你是不会挑鱼刺。”
林承安低下眉眼,笑道:
“难为你费心。”
秦然不再言语,自己慢慢吃了起来。林承安抬眼看她,抬手拢了拢她的珠花,道:
“头发散了。”
秦然任由他摆弄,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坐的端直。林承安左右看了看,笑道:
“裴六前阵子得了一套蓝翡的头面,虽算不得好,但是精巧好看。明儿要来给你,换一换,饶了这些珠花罢。”
秦然莞尔道:
“我已经是添乱了,还平白的拿人家东西。这不好。”
林承安收回手坐下,自斟了一小盅酒,道:
“你不必多想。总是添乱也是添我的乱,管他什么事,你添我的乱,我乐意的很。”
秦然瞧着他饮尽,眼巴巴的看,林承安似笑非笑问道:
“这真是天生的。瑾之兄善饮,秦世伯海量,你倒也喜欢酒。”
说着递过去一杯,秦然笑着接了,抿一口道:
“说不上多喜欢,不过瞧见了便想喝一口。若瞧不见,也想不起。”
林承安点点头道:
“小酌怡情。喝上一点也是好的,不然日后成亲的合卺酒,饮上一口醉了可怎么办。”
秦然瞪大了眼,一口酒呛得直咳。林承安自知话说孟浪了,也红了耳根,却装作不经意的去给秦然拍背。秦然气未顺,便羞恼道:
“什么混帐话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安安分分的坐着便是,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林承安收了手,不自在的放在唇边咳了咳,岔开话儿道:
“过几日船至荣州,你可要去瞧瞧清河?”
秦然点头,林承安自笑道:
“你和他倒是要好。”
眉眼具弯,偏着头笑道:
“二哥哥好小气,谁都要嫉妒一下?”
林承安好笑的看她,半晌道:
“嫉妒,怎的不嫉妒?一年到头,满嘴都念叨着顾清河。这个哥哥那个姐姐的,都在我们秦大姑娘的心坎上。”
秦然用帕子掩着嘴笑,好一会儿道:
“我挂念二哥哥,也不敢多言。二哥哥不问,怎么知道我不挂念?”
林承安看向她,眉眼似玩笑样,眸光却认真:
“那你可挂念?”
秦然对上他的目光,道:
“挂念。二哥哥在心尖上,时时刻刻都挂念。”
林承安看她半晌,收回目光,笑道:
“你嘴最乖,最是能哄人的。”
——
荣州。
顾清河得了信,早早的在城门外等着。秦然下船时,就见不远处,一人挑开马车帘,遥遥的冲她笑。秦然回头看林承安,林承安笑道:
“去便是,何须看我?”
秦然提着裙边,也不顾礼法规矩,跑向顾清河。顾清河也下了马车,见她靠近,笑道:
“怎么胖了许多?”
秦然一怔,恼道:
“何必说话?快给你嘴缝上才是!你最是厌人!”
顾清河拿出一个盒子,秦然接过,打开是一对绞丝金镯,顾清河道:
“品相不算最好的,但也是我能找到的不错了的。入不了你的眼,只求郡主娘娘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收下吧。”
秦然语塞,细细瞧了瞧顾清河,顾清河本就是清瘦之人,许久未见,更是消瘦。肩薄如纸,面色淡白。身上依旧是几年前,求描云做得那件衣裳。一串碧盈盈的翡翠串子,衬得他骨节苍白如纸。
不由得担心,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细问,只是道:
“别说胡话。你我之间,哪里这么生分了?”
顾清河笑了笑,看向秦然身边的林承安,道:
“二爷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林承安也难以笑得出来,蹙着眉,勉强笑道:
“多谢你。这大太阳底下的,别多站了,许久未见,一同畅饮一番,好好叙叙旧才是。”
——
屏退四下,三人坐在亭中,风里夹着些许燥热,蝉鸣不息。秦然急道:
“许久不见,怎么人这样了?”
顾清河笑笑,不语。秦然又道:
“来的路上,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都说你与东王爷不和,这不和又不是一朝一夕了,但是怎的到了如此地步?
你是世子,他纵使再偏心,也不会多苛待你。况且你母亲当年嫁妆里,多少铺子田地不是在你手里的吗?也不至于连京中都不如啊?”
林承安拽了拽秦然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秦然怔住半晌,问道:
“赵星汉呢?”
顾清河道:
“官府有事,梦之去了,晚些回。”
顾清河笑道:
“我不过是世子,他儿子多得是。我懒怠和他争,想废了我便废了吧,和他争,脏了手。”
“清河。”
顾清河低下眉眼,半晌道:
“阿然,我病不为别的,不过是心病。你也不必忧心。人各有各的愁,谁也帮不得谁,都是自己走过去才是。”
秦然轻叹,几人无言。好一会儿,顾清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