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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频传。
宁州击退了三次敌军。在第四次,北宁王开城门,仅剩的守军外出城门,背水一战。营州参将石戬不顾皇命,率大军向北援助宁州,与同时包围敌军,大破敌军,向北追出百余里,一举收复郁城边境。
北宁王军几乎全军战死,北宁王身陨,死时仍手握长枪,不曾松开。北宁王妃殉情,自缢。
营州参将虽大获全胜,却因违背皇命,押收下狱。其副将裴彦升继为营州参将。北宁王军陈广被任命为宁州参将。副将李胜继任郁城大营,驻郁城边军。
秦野以义子名扶灵回京。宁州距京城千余里,千里之内家家白幡,户户哀嚎,无人不泣血者。
秦烈确为被俘。北狄求和,愿以和亲重修两国之好。送公主北上,还少将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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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似乎又开始争吵。但几乎是大多数人都觉得,没必要。同北狄百年争斗,此次求和,不一定何时又会开战。大祁绝不和亲。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不知“真假”被俘的“将军”。
秦然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她的长兄是否真的还活着,她只想,如果他真的被俘了,那就早点死了吧,少受点罪。
长兄若是走了,她便也不活了。一家人也算是团聚。
她麻木的招待着前来吊唁的人,人死灯灭,大家似乎有点惋惜,但更多的是隔岸观火的看着这个世家大族,轰然倒塌。
然后发出看戏的“啧啧”声,说——原来北王府也就是个空架子了。杀伐太重,果然子嗣不兴。留个女儿家和义子,已经是完了。北王府的这位郡主,早些年多风光,如今便要有多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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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出追封此役战死的功臣。却又有人提出,按照律例,一战将士半死者,主将当斩首,北宁王已是保全名声,留了面子了,不追责便罢了,怎能追封。
此话一出,没过多久,朝野上下,似乎就忘了先前是如何敬仰北宁王的,纷纷倒戈。甚至有人提出,营州参将能不顾皇命而出兵相助,北王府是否有同东王府一般的造反之心,也未可知。
有甚者认为,东北两府是勾结已久,意图谋反。只不过皇上圣明,用兵如神未中圈套罢了。
时间久了,众说纷纭,反而帮北府说话的人常常被扣上心怀鬼胎的帽子,人人自危。
皇帝虽没说什么,却也没制止,也并不鼓励。只是在年前削了石戬的官职,贬为庶民,让其返乡。
秦然在石戬返乡那日出城相送。那也是一位过了天命之年的人了。见秦然站在城门外,石戬下了马车,受了秦然的大礼。
石戬扶起她,笑道:
“不必谢我,你送到我军中的那个小伙子是个好苗子,此番破敌的先锋军就是他。”
“我与先生并不相熟,先生愿意收他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还未曾因此谢过先生。更别提,别提……”
秦然一时哽咽,浑身颤抖。石戬也红了眼眶,道:
“我年轻时,是你父亲的副将,你父亲多次救我性命。我不能看他陷入水火而不救。没能救下他,我也对不住。”
秦然摇头,半晌道:
“如今朝中言语,先生也听见了,父亲不如战死疆场,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不然他若知由此一天,该如何痛心?”
石戬苦笑:
“你父亲是大英雄,至死不渝守护着北疆。他决不是叛国之人。你长兄也是,只要你记着,他们就一直是。
孩子,我仗着同你父亲的交情,叫你一句孩子。你要撑住,你长兄还没回家。每一个被俘的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家里还有人惦念着他。
别叫他有朝一日回家了,但是没人陪着他了。
孩子,别怕。秦家的儿郎都是有血性的,你身上是秦家的血脉,不能退缩知道吗!”
秦然点点头,躬身行礼道:
“多谢先生。”
石戬道:
“我同你父亲一起在生死中拼杀出来的,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会去救他。”
说着上了马车,回身一顿道:
“所以孩子,别怕,总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人心自有公论。我们不是要证明给那些不信我们的人,而是要坚持给那些信我们的人。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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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林姝妧登门拜访。
同旁人一样,上了香,拜了灵。转头却屏退左右走向秦然,跪下道:
“我求妹妹一件事。”
秦然抬起眼皮,苦笑道:
“我不是当年的我,公主又何必求我。”
林姝妧不答,只是默默红了眼眶,道:
“我会同父皇说,我愿去和亲。当前境况,和亲是最好的选择,大祁也经不住战争了。此番和亲,不单单是为了换回秦少将军。”
秦然摇摇头道:
“若是靠一个女儿家的姻亲,便能换回安宁,天底下又哪有那么多仗要打?”
林姝妧道:
“一年休养也是休养,能有所拖延便有所拖延。我只求妹妹一件事,倘若我死在北疆,我只求,能将我的尸骨送回来。
求旁人不管用,旁人不会记得我。但妹妹会,我求妹妹答应我。”
秦然问道:
“我纵记得,又如何呢?没了北府,我不过是个孤女,北疆路远,我如何帮得了公主?”
林姝妧怔怔看着她,眸光里满是恳求,秦然苦笑道:
“我答应公主。却帮不了公主。”
林姝妧也笑了,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是道:
“妹妹答应我就是了,我心里也安慰了。”
说着行了礼,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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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帝命林承安为使节,护送公主北上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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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讨伐北府罪责的人,越来越多。东王府被诛了九族,只剩下余清河苟活着。但是北王府,没有那么多九族,北府历代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