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云止双刀上前,雁翎刀!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寒玉经的内力清寒而霸道,如同一声叹息——金、石、交、撞!不对!沈芸唇角一吊,剑侧锋与戈云止双刀擦出火花,轻压腕子回手一偏,一剑贯当胸!
刚刚冲开穴道的戈舒夜打开安养室的门,此幕远远映入眼瞳。
地火神潭边上的沈芸淡然悠闲,撩起袍子一角擦拭春水:“反贼戈云止已然伏诛。下面各人听着:凡放下武器顺王令者,一律不追究;主动投诚交待密谋过程者,赏白银十两、领食邑五十户、造册入官籍为西宁卫铁杆府吏!昆仑台弟子,有愿从及献春水文案者,可移籍进京领钦天监职务!”他站在权力的裙带上,然而这已经足够,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群在陕甘大地上艰苦刨食的草莽。
严从慎双膝一软:“皇上万岁万万岁!”众华山弟子见领头大师兄跪下了,虽然诧异不禁纷纷跟着跪下。袁门与梳山掌门已然被放倒,弟子懵懂地左右看看,三三两两也屈了膝。人群的愤怒像海潮一样退却成恐惧,一时间都是兵刃落地之声。
“各位都是深明大义的,既然如此,请赵档头将诸人造册、发放赏金,昆仑台由东厂征用!听令,来将分为两队,一队收了他们兵器,收押死硬分子!靳当头带另一队,即刻随我回西宁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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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
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如此平静,波澜不惊又无可挽回。没有,我没有像人想象的那样,会有愧疚感、或者觉得如果我能提前一刻赶到爹爹就不会出事,因为这些都来不及,那一剑刺得如此干净利落,没有炫耀、没有仇恨,甚至给人一种“这就完了?”的诧异,仿佛他们理应大战三百回合再力竭拼掌等等。
而没有,只一剑。
人的血肉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
我只是恰好看见了而已。
除了被击伤的,周围人都三三两两地跪下了,如同时间一到就退潮的海浪,一切的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不过被证明是逢场作戏,人像鸭子一样被赶作一堆,期待着发放赏金。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的脑子里只剩下——快逃啊,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我,快逃快逃!后厨有条小道通往半山腰,那里堆了许多垃圾,还有茅坑的化粪池,平常不会有人去,唯一的生路。我调头快步离开,顺手扯了块毛巾包住头。松露台与地火神潭人声鼎沸,后厨这里却静悄悄的,天色已黑,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厨娘。我翻过许多烂菜叶,脚踩着咯吱咯吱不知道什么的堆积,推开满是油腻的小栅栏,踏上只有一人那么宽的山间小路,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没有月亮的夜里,三星挂在天空,我手里什么兵刃也没有,只一条柴堆里顺手抽的干树枝子,风声鹤唳,但什么也顾不得了。大约走了一刻钟,一人高的荒草中出现几块石头砌边的薄田,小路下了一个坡,同通往柴家集的大路连在一起。只听地面一阵震动,一阵马蹄泼喇喇卷过,我赶忙蹲下躲入荒草丛中,直到脚麻身冷。
靳孝海及东厂众杀手护卫着——沈芸!
等火光消失,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柴家沟,出离绝望,莲花王女他们走了,走了!最后的救援、唯一的希望熄灭了!环顾四周,不过三天,那破败的谷仓还在,狼爪的痕迹还在,湟水蜿蜒的身躯还在,甚至那篝火的灰烬、刀剑的痕迹和盖在我们身上的柴草还在,我想起那日莲花王女告诉了我们春水的秘密,想起杨昶质问沈芸时他不慌不忙的表情,想起我是那么愤怒而歇斯底里。那时候沈芸是如此平静,比起焦虑的乔安贫、激愤的杨昶、怀才不遇的闵少悛,仿佛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在乎春水的人,
——我居然相信了他!
沈公公!——这多么好笑!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联盟破碎,大厦已倾,连莲花王女都已经带着族人远避他乡……在这荒莽寒冷的边塞大地,只剩孤零零弱小的一个我,甚至没有一把兵刃。
“倘若有朝一日你自己作出了选择,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甘心么?”
我选错了!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寒夜的荒原突然传来一阵马嘶,一个黑影冲破夜幕,在我身边打着转。我向它伸出手,它闻了闻,把头靠过来——乌云连珠,马还在,人已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