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的清香,缓缓插入香炉里。
他盯着牌位上工整的字迹,轻声喊:“柳泉,柳泉,柳泉。”
几乎是在他声落的那刹那,空气变得浓稠,沉沉地压在人肩,香炉里的清香燃得极快,青烟如缕。
“嗒。”窗子被扣上,阳光被拦截在外,屋内陷入昏暗。
似乎有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无人关注的地面上凝聚一团黑影,而后拉长,变粗。
杨来庆眨眼的动作变得缓慢,浑身僵直,艰难地想要喊姜繁。
“姜……”
话刚出口,他睁大的瞳孔猛然一缩。
一条粗壮的蛇影立在他面前,浓郁的黑色不停翻滚,不停溢散,最终蛇影融化重组,凝聚成一道高大人影。
依旧是一团黑色的浓雾,瞧不见五官,瞧不见四肢,只有黑色。
人影低头,阴冷窒息之感压近。
杨来庆看不见它嘴唇蠕动,却听得见声音,听见他问:“所唤何事?”
冷气似乎是从骨头缝里钻进来的,冻住了手脚,也冻住了杨来庆的喉骨,使他说不出话。
忽而清风拂过,吹散肩头无形的重量,带来户外夏日的暖意。是姜繁将屋内的阴气化去。
漆黑的人影朝门边她们这边望来,姜繁与姜阿婆颔首致意。
杨来庆咽了咽口水,垂首,照着姜繁给的说辞道:“家母去得突然,未有交代,怠慢了蛇仙,某特来请罪,望蛇仙宽宥。”
香炉里的那柱香燃尽,香灰轻轻落下,那人影的声音沉如闷雷。
“杨来庆,可还记得你那日上云雾山,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杨来庆是想为给老爷子采人参才进的山,特意请了山民带路,没成想,进山才一日,就与山民走散,莫说人参了,差点人都没了。
他仔细回想,他走失那几日,忙着辨别方向与赶路,也未曾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若说倒霉的事倒是有,进山的第一日,与山民休息时,他粗枝大叶,一屁股坐碎了一窝蛋。
杨来庆倏而灵光一闪,他的倒霉似乎就是从坐碎那一窝蛋开始的。
“那是一窝蛇蛋。”柳泉责问:“莫非你母亲也未曾告诫过你,不可伤害蛇?”
杨来庆战战兢兢地叩首:“误会啊,我不知道那是蛇蛋啊!若是知道,我定不会去碰它。”
“蛇仙明鉴,我从小到大,严守母亲教诲,从未伤害过一条蛇,此次实非本心啊!”
杨来庆保持着姿势没有抬头,生怕蛇仙感到一丝冒犯。
柳泉沉默片刻,浓黑的头颅转了一圈,视线扫过一旁的姜繁与姜阿婆,问道:“王彩娘何在?”
杨来庆疑惑;“我……我娘?”
“王阿婆应在阴宅。”姜繁回答,王阿婆只是普通的鬼,不入鬼道,白日里便只能在阴宅。
只见那柳泉抬起黑雾凝聚的手,一道妖气裹着因果之力冲出门外,姜繁似乎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
须臾,一阵湿风袭来,王阿婆站在杨来庆身边,透明的身躯若隐若现。
王阿婆茫然地眨眼,突然瞧见那浓黑的身影:“蛇仙!”
“王彩娘。”
柳泉轻唤,随着声落,一缕黑雾爬上神龛,从中取出一片漆黑如墨的蛇鳞。
王阿婆:“蛇仙?”
“你后代子孙违反契约,我亦施以惩戒。”柳泉轻声道,“你我缘分已断。”
“咔嚓——”神龛里的牌位忽然出现裂缝。
那道高大的黑色人影逐渐溃散,如烟如雾般消失了。
偏房内悄然无声,那香炉里最后一点星火也熄灭。
“来庆叔。”杨来庆听见有人喊。
他缓慢抬头,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那适才出现黑影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鸟叫蝉鸣顿然涌入耳中,屋内温度逐渐升高,昭示着炎炎夏日。
“吱呀——”窗子又被打开,这次阳光爬上了桌子。
那黑色的神龛依旧,红底黑色的牌位上保家仙的名讳却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