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宴儿误会了,卢寅忠是我和你母亲看着长大的,此人品性绝非你口中所言。”
“你所说的惠弇为前朝奸细之事,卢寅忠前些时日便同我私下自请罪责了。此事确实是他识人不清所致,竟让惠弇竟在军中做了二十几年的奸细,不过,惠弇此人能在军中安然无恙多年,从未被人发现,想必此人隐藏能力定是极强,也怪不得卢寅忠识人不清。”
江宴闻言神色暗淡了几分,他已让军中封锁了全部消息,没想到还是有人向卢寅忠报了信,让他提前得知此事,弃卒保车,将罪责全部推给了惠弇。
朱钧又说:“至于你口中卢寅忠与前朝之人有往来,这事其实另有隐情,二十年前,我与卢寅忠曾把酒言欢,醉酒之下,他突然向我请罪,说当年他随阿黎前往乌雎寻找我时,因他们形单影只,势力太小,单凭自己找人实在无望。”
“而那时他偶然结识了一名男子,那男子人际广博,他便请求那位男子动用自己的人际来帮忙寻我。后来与那男子相处久了,他才得知那男子其实是前朝重臣之子,前朝国灭后,那人远遁去了他国。”
“他同我说了,因着此事,他还被阿黎误会与前朝之人有联系,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至于顾斥候长调查之事,实在不可尽信,顾斥候本就与前朝余孽来往甚密,想必阿黎也被他蒙在了鼓里,竟让一个与前朝余孽来往甚密之人调查卢寅忠。”
朱钧甩袖哼了一声,“说什么卢寅忠是前朝哀帝之子,想来定是顾斥候当年为掩盖自己与前朝余孽交往之事,随意找来的替罪羔羊罢了。”
江宴闻言神色更加暗淡了,他还是小瞧了卢寅忠,此人心思实在缜密,竟将每一步路都铺的稳稳当当,当年他定是得到了顾斥候长调查他的消息,未雨绸缪之下,他故意与陛下把酒言欢,佯装醉酒,壮胆之下吐露自己的“罪责”,让皇帝对他更加信任。
江宴听了皇帝这一番话,心中凉了几分,他知道皇帝信任卢寅忠,可为何竟会如此信任?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这其中缘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唯一勉强令他庆幸的是,方才他并未透露出顾斥候长还有一双儿女幸存于世,否则如今他未能扳倒卢寅忠,反倒还要将顾北之害了去。
皇帝叹了口气,“说到岭南之事,前不久卢寅忠找到了一名于岭南之战幸存的土匪,昨日那土匪已招供,当年他们是得到了骆彧宏的指示,与军中奸细里应外合,导致岭南之战惨败。”
“我竟没想到骆彧宏竟会不顾大凉利益,以一己私心暗害了三万大凉士兵,其举实在令人气恼!”
朱钧强行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又道:“不过煜儿同我说了,当年是骆珩替他迎战,用命救了他。看在当年骆彧宏为大凉付出的诸多贡献,也看在骆珩战死在了岭南的份上,此事我不会当众追究,我会给他留几分颜面,让他自辞官职,留个好名声。”
朱钧的一番番话说完,江宴已面沉如水,卢寅忠此人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一条恶蛟,此前一直在慢慢积蓄发展自己的能力,如今遇到些海峰巨浪,他凭着自己的能力,随手就能将风浪摆平,将锅都甩在了别人头上,让皇帝丝毫不疑心他。
朱钧一改语气,柔声问他:“如今满朝都知你的真实身份了,你可愿改回姓氏?”
朱钧这话说的委婉含蓄极了,话语中虽只是询问江宴是否愿意改回姓氏,即改回朱姓,可隐藏之意分明是在问江宴可愿认他做父亲,成为他的嫡长子。
江宴自然听懂了,他立即跪下,对朱钧道:“母亲当年将我交给舅舅,让我跟随母姓,便是因她不愿我卷入朝堂中的风云诡谲。”
这话,便是拒绝了。
皇帝面露悲色,须臾后问道:“她,可是一直在怪我?所以才不愿让你认祖归宗?”
“并非,母亲从未怪过您。”江宴说,“当年您娶了孙皇后之后,母亲也遇到了良人。义父待她很好,爱屋及乌,将我视作亲子,母亲为我取名为宴,便是因立春时,恰逢我出生,我的名取自《春日宴》一词,却并非求与您岁岁长相见,而是另取了别离之意,放下了与您旧日的情意。”
“母亲想让我从母姓,一是她的确不想让我卷入朝堂纷争,不愿让我参与帝位纷争;二是她觉得你们二人既都有了各自新的生活和新的良人,不如就此过下去,她不愿再打破这一局面,让您和孙皇后难做。”
皇帝闻言面色释然了几分,半响后他弯腰扶起江宴,“既是你母亲的心愿,那便顺了她的意吧。”
朱钧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如今天也快亮了,你便先去侧殿更衣,待会儿上朝时还需你出面说上几句。”
江宴作揖退下,一出紫宸殿便见到了在殿外等候的朱煜。
朱煜看向他,问道:“如何?”
江宴知道朱煜是在问他,陛下有没有惩治卢寅忠。
他摇了摇头,眸色暗淡失落。
朱煜心下了然,安慰道:“来日方长,今日未成,还有来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