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女性的衣柜里拿出女性的衣物,是一件不应该的事。
于是他拎起芙蕾达的袖子,不怎么温柔地将她的手拍在了外衣上:“就是它。”
芙蕾达顺势拿出来。
凯厄斯再如法炮制,将她的另一只手拍到披风上:“这件。”
芙蕾达照样再取出来。
很好。
凯厄斯松开她的袖子,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他从衣柜旁走开,不等芙蕾达道谢,就在走出门前道:“那么祝你顺利,芙蕾达小姐。我再去散散步。”
……
…………
工作虽然是在晚上,但芙蕾达下午就换好衣服出发了。
她得拿上朋友特地为她找来的手杖,花一点时间走到里奇家的住宅,还要提前和提琴手商讨磨合,避免出错,好确保那一点微薄的报酬不会因为主人家的不满而遭到削减。
她离开的时候,凯厄斯散步还没有回来,不过芙蕾达相信她不需要担心一名吸血鬼的安危,于是放心地离开了小屋。
而实际上,暮色来临,她被里奇家的管家从仆人用的小门带进去时,早就散步结束的凯厄斯已经在里奇家找到了一扇足够隐蔽的窗户。
他先在窗户外站了一会儿,听到芙蕾达走进餐厅隔壁的小房间,和提琴手开始商量今天的曲目。
里奇家并不算特别宽敞,但装饰非常繁杂,壁纸上闪着金光,油画一副接一副,天花板的雕饰俗气又富丽,窗帘的流苏里似乎也缠了金线。
凯厄斯撇了下嘴,他接着又听到楼上的会客室里传来交谈声,正是今天的主家和贵客在闲聊。他们谈起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多数是主家在问,贵客回答。
听声音,贵客是个年轻人。
凯厄斯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这是个伯爵的幼子,热衷于参与各类政治活动。他说起圆颅党和保皇党之间的冲突,又说到自己对国会未来的看法,虽然措辞中立,但言语间仍旧掩饰不住他对自己父亲年轻时在剑桥的校友,现在正声名鹊起的剑桥郡议员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推崇。
“相信我,先生,”年轻人有些激动地说,“内战近在眼前了,双方矛盾无法调和,谁也不愿意让步,除了战争——”
“噢不!您的话太吓人了,”里奇先生说,“温特沃斯先生,我想城里贵人们的争斗,影响不到我们这边陲小镇吧?我们没有必要选边站……”
温特沃斯停顿了一下,微带笑意说:“当然,您大可以放心——我为刚才的危言耸听道歉,其实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让我们来聊一些轻松的事吧,听说兰卡斯特主教即将来巡视了?”
“是的,是的,主教先生有定时巡视的习惯,镇上也来,但他总是偏爱贫穷的乡下……”
凯厄斯倒是更愿意听听英格兰内部怎么打起来,然而客人和主家都对主教兴趣更大。
现任主教在穷人和普通民众间声望很高,他总是抢劫富人,去接济穷人,有人说他认识整个兰卡斯特的所有穷人,是他们所有人的朋友。而有钱人虽然表面上也恭恭敬敬,私底下却总是拿他开玩笑,好像这样就能折损主教身上圣洁的光辉似的。
“主教先生总是穿一件旧袍子,和他喜爱的那些穷人看起来没什么差别,难怪他们如此融洽。”
“说得对,我想是为了显示他的高尚。”
“但您想想主教的年俸!还有特殊费用,每年总有上万镑吧!”
“的确如此,不过我听说主教先生从来不用这些,出行也只骑一头驴子——多么装模作样!”
“都是为了好名声。当然,当然,主教先生的德行毫无可指摘的地方,但恕我直言,他毕竟在前任主教先生的指导下学习过好几年……”
里奇先生轻佻地说着,温特沃斯正要回答,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告知主人家晚餐时间到了。
“那么……让我们下楼吧。”里奇先生假咳了一声,似乎对刚才热火朝天的讨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在您做客期间,我可一定要多拉着您聊聊天。”
温特沃斯友好地笑着说:“这是当然,我非常乐意。”
关于主教的议论就此终止,接着到了晚餐时间。
一开始,主人和客人的餐桌交流只有轻柔的小提琴曲伴奏,从隔壁传来的悠扬柔和的旋律缓和了他们关于土地、买卖、国王的新情妇等干涩的话题。
凯厄斯则靠在浅褐色的砖石墙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到了后半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女声悄悄加入了小提琴。
仿佛树林里的精灵,她轻轻唱着少女采摘水仙的诗歌,歌声细腻,婉转,像花瓣铺满的溪面。
歌声最初出现时,没有人注意到,但一旦意识到,就再也不能忽略。餐厅里的谈话逐渐消音,仆人们也停下了动作,整座里奇府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生怕打扰了歌者的演唱。
透过玻璃窗,芙蕾达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凯厄斯的耳朵里。
他的思维逐渐涣散,不自觉地想到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又想象黄色的水仙花转变成淡紫色的不知名花朵。
这条淡紫色的溪流在面前汩汩流过,他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溪水,花瓣变成丝绸,温柔地绕住他的手掌,接着又恋恋不舍地滑走,只留下浅浅的芬芳。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鼻端真的闻到了清甜的,甚至有点熟悉的香气。
这个瞬间,一颗星星在吸血鬼的脑子里忽然闪烁起来,他忽然想起了那种花的名字。
与此同时,餐厅里也猛地响起了掌声。
“了不起,真是美妙!”
温特沃斯丝毫不管歌者还在继续演唱,他大声赞道,将众人惊醒,“这位歌者是谁?我敢说,她和城里的歌唱家相比也毫不逊色,我一定要见一见——噢等等,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先生!”
“……什么?”里奇先生一脸茫然地看向兴奋的温特沃斯。
“我们应该让她到主教先生面前去演唱!”温特沃斯那双蓝眼睛里发出奇异的光,像射出的箭矢,“对,让她唱给主教先生听,这个主意怎么样?”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