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到嘴的鸭子飞了。
真是应了那句“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可以很倒霉”。
时漫签约影视公司内部关于《温海》要换导演的消息满天飞,很快传到时漫这个原配导演耳朵里。
至于换成谁,还没有定论。
可项目已经进行到筹备阶段,原本预计下个月就可以开拍,时漫这几天忙得没日没夜,也是想在开机之前再赶一版剧本。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方月然”,偏偏跟自己过不去。
时漫叹了口气,归咎为自己二十八岁这年流年不利,倒霉的事情全都攒一块儿了。
事已至此,她懊恼片刻,然后觉得自己不得不做出一些和过去说再见的决定。
于是一头扎进书房,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三年前和公司签下的一份导演合同。
成为浩瀚影视的签约导演,期限是八年。
八年之内,她必须服从公司的安排,不能私自单干或者接私活。
这一行的合约很少有十分公平的,因为唯有不平等,资源的天平才会甘愿向没有背景没有资历的一方倾斜。
说白了,就是在用自己的梦想拼一个看不见未来的青春。
翻到合同的最后,她找到条款上的违约条款,明确写着由乙方单方面解约要赔偿甲方公司数倍违约金,具体金额由甲方浩瀚影视给出,乙方只能无条件服从。
那会儿签合同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违约这档子事儿,能签上浩瀚影视就已经属于是同行业里的佼佼者,更别谈主动违约。
对彼时的时漫来说,有一个机会远比什么都重要。
虽说这几年勤勤恳恳地工作也攒下了一定的积蓄,可究竟要往里搭多少钱,她也不清楚。
“时漫,你是不是疯了!”赵欣雨看到时漫发的消息后立刻打了过来,在电话那头急得来回跑,“你怎么能单方面提出解约,你知不知道那是个无底洞啊!”
“我知道……”
“知道你还往里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上一届的那个学长,因为违约私自在外面接活儿,到现在还在卖保险还债,媳妇儿都没钱娶。你是不是也想像他那样啊?!”
“我不结婚也不是不行……”
“你少来这一套!我看你就是疯了,疯了……”
赵欣雨喋喋不休地说着,几乎是把这两年的心酸泪倒了一遍。
上大学的时候她和时漫是关系最好的室友,也曾经约定要一起追逐自己的电影梦,可几年下来,同学之中唯一一个事业有点儿起色的就只剩时漫。
她不愿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时漫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前程给断送。
“可是如果不解约,你觉得我往后在公司还能接得到导演的工作吗?”时漫却异常平静,像是早就想好了。
“方月然真有那么大背景?”赵欣雨将信将疑,“会不会只是谣言啊,你可别正中她下怀。”
“公司那边已经给了明确的消息,正式约我会谈了,”时漫显得格外平静,“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搏一搏,没准就能单车变摩托,你说是吧?”
“要不你再等等……事情总归会有转机的。”
“你不用再劝我了,”时漫说,“我已经决定了。”
她不愿等五年。
一秒钟也不想等。
与其卧薪尝胆仰人鼻息,还不如置之死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欣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又一声。
“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过得这么艰难呢……”
时漫听后,只是淡淡地一笑:“可能因为,我们都曾经幻想成为星星吧。”
所以必须忍受无边长夜,所以必须忍耐寒冷孤独。
*
隔天时漫拎着车钥匙和资料从家里出来。
走出单元门,抬头便看见一个男人在不远处长身玉立,一派贵气。
安静地站在树下,低着头,风一吹,分不清他眼眸上飘动的究竟是发丝还是树叶落下的阴影。
时漫微怔,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许京言?”
许京言闻声抬眸,冷淡的眼底骤然浮起一丝温情。
这种温和的情绪在他脸上并不常见,却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平添了一丝和煦的烟火气。
让他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时漫定定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许京言这张脸是真好看。
自己当时怎么就能没看中他呢。
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许京言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发型打理得很斯文,衬得整个人沉稳干练,却难掩天生的风情,隐隐有种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你怎么在这儿?”时漫说,“有工作?”
“有,但不在这。”
“哦,”时漫把眼睛从许京言身上移开,“我觉得也是。”
“你要出门?”
时漫点了点头:“对,有事儿找我?”
许京言望着时漫的脸,缓慢地抬起手,指尖微微弯曲了几下,慢慢靠近脸颊。
精致圆润的眼眸下含着难掩的黑眼圈,脸色苍白透着一丝憔悴。
许京言内心十分愧疚,他以为她这样是因为昨天网上的事情。
时漫迟疑地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刚好有只虫子飞过来,时漫抬手撩了一下,顺便也把许京言的手打开了。
声音还挺响。
“……”
“……”
尴尬的气息骤然在两人之间漫延。
“电影节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许京言顿了顿,若有所思,“我觉得,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也许会方便很多。”
“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漫不太理解,“有什么好公开的啊。”
不就是刚认识不久的导演和演员,甚至还没合作过。
就这关系,发个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