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片场各组正调试现场,演员也在化妆。
时漫拿着剧本,站在片场角落里,愣愣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发呆。
一个字也进不了脑子。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漫被吓了一跳,剧本从手里落到地上。
俞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也被吓了一跳,绕到她前面,低身捡起剧本还给她。
“导演,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啊,”他看向时漫,被她眼睛底下的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这么憔悴?”
时漫接过剧本,木木然地说:“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好,基本上没怎么睡着。
昨天晚上回酒店之后,她迟迟不能入睡,闭上眼睛总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于是一整晚浑浑噩噩,几乎没怎么睡。
许京言偶然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小声抽泣,便知道她在黑暗当中自我消化,于是将她搂得更紧。
“那你要不要喝点儿咖啡?”
“好。”时漫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想着喝点咖啡好歹也是有用的。
她和俞澄坐在一边,一人手里一杯现磨咖啡,还是热乎的。
时漫喝了一口,有些感慨地说:“剧组时间这么紧,你居然还有这么高的生活品质。”
俞澄笑了笑,一脸惬意地说:“时导,我不像你,我没什么野心,所以我不会为了工作牺牲我的生活质量,当然,工作上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的。”
时漫给予认同:“嗯,其实也挺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追求。
时漫的世界里电影占了很大的一部分,但是对于更多的人而言,电影也许只是他们谋生的手段之一。
踏进这个圈子的人,大都有自己的初心,可真正一路走来能一直保有初心的少之又少。
像俞澄这样能平衡工作和生活的人,其实是最舒适的。
片场里人忙来忙去,俞澄话锋一转,看向时漫,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时导,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儿吗?”
时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俞澄往远处望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煞有介事地对时漫说:“孔靖是不是喜欢过你?”
“噗……”
时漫差点呛到,勉强咽下口中的咖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感觉,他跟你关系特别好啊,”俞澄说,“不像是普通朋友,像是喜欢过你。”
“可能因为我们两个以前合作过很多次,算是比较熟了,其实他这个人挺好的,熟了对谁都这样。”时漫说。
“哦……”俞澄满意地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嗯。”时漫喝了口咖啡。
嗯?
时漫放下咖啡,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俞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喜欢……”
“男的,”俞澄笑嘻嘻地说,“但是其实吧,我是个双。”
“双?”
“对啊,只要遇到对的人,我两边都喜欢。”俞澄耸耸肩,笑容透着一丝狡黠,“有时候性别卡得那么死,爱嘛,谁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时漫认真听着,默默喝完了手里的咖啡。
然后豁然开朗。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外景还剩最后一场。
向来不出错的摄影组少见的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少带了个机器。
车走到半路,王子华紧急叫停了司机,拎着一个摄影助理就下了车。
时漫跟在后面。
“导演,我们俩回去就行了,你不用跟我们一起回去。”王子华说。
时漫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摄助,一脸的惶恐,这架势回去王子华非得“呲”了他。
本着对后辈的关照,时漫提出:“王老师,我跟你回去吧,让他回车上。”
王子华倒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大部队先到,孔靖回头接时漫和王子华后到。
下车后,王子华急匆匆地下车找地儿撒尿,孔靖和时漫一起扛着设备下车。
时漫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取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孔靖:“你有事儿?”
孔靖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漫姐,是有个事儿,我总觉得不告诉你不行,但是又害怕你不高兴……”
时漫犹疑:“什么事儿?”
“就是,刚才有人来找过你……”孔靖看了时漫一眼,眉低压在方正的眼睛上面,很是犹豫。
时漫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人影,在原本平静的心掀起一阵躁动的波澜。
那也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她问:“是上次送馄饨的人?”
孔靖点头。
时漫苦笑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时漫目光僵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可片刻过后,她又匆匆收回了目光。
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拍了下孔靖的肩膀,云淡风轻地说:“知道了。”
“漫姐……”孔靖有些担忧地看向时漫。
时漫淡淡地笑了笑,一脸轻松:“如果再有下次,麻烦你帮我拒绝,谢谢。”
收工回到剧组,时漫没回酒店,而是去了那天晚上去过的天台。
她双手搭在大理石围栏上面,目光放空,落在遥远的天边。
落在残阳与星河的交界处。
那里既没有光明,也无处可寻黑暗。
只有一团晦暗不明的暮色,糅合了无尽的沧远与深沉。
心情说不上来,有些惆怅,有些烦躁,就像遥远的暮色,混沌着。
手机响起,是许京言打来的,时漫望着逐渐落下去的夕阳,告诉许京言自己在哪,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嗯,好。”
挂断电话,她静静望着飞向天边的一团飞鸟,在浓烈的紫红色中化作一道细细的线,轻盈飘向看不见的前方。
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