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直在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回神,身侧被一道阴影遮住。
她顺着向上移动目光,先是看见许京言锋利朗润的轮廓,再是他深邃俊美的五官,最后才是被他一双随时藏着万种风情的眸子吸引,许久才从那个漩涡中回神。
她仰头望着他,语气平淡:“他今天又去找我了。”
“见到他了吗?”许京言似乎没有特别意外。
时漫顿了顿,声音有些喑哑,透着疲惫:“没有。”
她异常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许京言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柔的暖流便从他的身体汇入她的体内。
随后,许京言将一只手收回口袋,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到时漫的手心里。
他的手慢慢移开之后,那东西的全貌才逐渐被时漫所辨识。
一只款式有些旧的电子表。
可外表是全新的。
“这是什么?”时漫有些莫名其妙。
“他拜托我转交给你。”许京言说。
时漫有一瞬间的呆滞。
晚风轻轻吹过,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回到十几年前。
回到那个家事琐碎的年代,一次次地听到冯兰香唔唔的哭声从紧紧抱着脸颊的手掌中漏出来,生硬地钻进她耳朵里。
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曾经在她面前多次发难,质问冯兰香为什么生了个女孩。后来又因此为借口,在外拈花惹草,搅得整个家庭不得安生。
年幼的时漫曾痴痴地想如果自己不是个女孩,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怨恨那个人,却又无比希望他会回来。
后来他离开,一直没有回来。
她曾无数次在心里默念:这么多年他也许已经死了。
以为早已习惯了这种父爱的缺席,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绝望之中竟然还有将尽未尽的沉默。
时漫面无表情地望着手里的电子表,凝神沉思。
那年时祁山离开前承诺过,送给时漫一块电子表当做生日礼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记了很久。
时漫沉默着,然后轻笑了声,似乎有些疲惫。
“他怎么能还记得呢……”
这样一来,叫她怎么不留余力地去恨他。
许京言伸手去触摸她散落下来的发丝。
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凌乱地交叠在幽暗的空气中。
她缓缓抬起眸子,两颗亮珠子闪着微弱的一团火,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脆弱如琉璃。
许京言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柔声道:“如果想哭就哭吧。”
她伏在他肩头,安静如一头小鹿。
“我错了,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忘,那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遗忘从来不是一种解脱。
她问他:“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见见他?”
比起希望他就此消失,也许更希望自己能真正放下那段不明朗的过往。
“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为难,就不要勉强自己。”许京言说,“我希望你任何时候都是开心的。”
时漫微顿,看着暗下去的天空,下定决心:“还是见一面吧,也许你说的对,把这些年的恩怨去做一个了结,我已经陷进去太久了,再也不想再继续被纠缠下去了。”
咖啡厅。
满室悠扬,大提琴,小提琴,钢琴……独属于西洋乐的优雅和沉稳,与许京言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如出一辙。
美好得让人生疑。
时漫高中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那时候总喜欢一边听古典乐一边勾勒画笔。
她总是在记录什么,只不过手中的画笔变成了导筒。
“漫漫。”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带着一丝激动。
时漫看了许京言一眼,眼神里透着无措。
许京言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轻声抚慰:“没事的。”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那一瞬间,时漫好像真的不紧张了。
她起身,时祁山走至她身旁,脸上带着笑,有些局促:“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肯见我。”
“坐吧。”她淡淡道。
入座,两人都很沉默。
“剩下的时间你们聊。”许京言起身要走。
“别走,”时漫望向他,“在这儿陪我吧。”
许京言眉眼轻动:“好。”
他坐在时漫身边,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竟然在微微颤抖,手心也是冰凉。
不由担心地看向时漫。
时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十分冷漠。
“漫漫,这些年是我做错了。”时祁山先开口。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除了道歉一切都很苍白。
时漫没有说话。
时祁山继续说:“我离开家以后,去了很多地方,混了十几年,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也不敢回家,不知道你妈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她很好,”时漫平淡地说,“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哦……”时祁山似乎有些失落,点了点头,“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她不可能还等着我。”
“嗯。”
“漫漫,那个手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时漫将手表放在桌面上,推至时祁山面前。
时祁山愣了愣:“这是……”
“手表还给你,”她说,“现在我还是不会原谅你,希望你停止你的自我感动。这些年我过得很痛苦,也不是你一句道歉或者是一个迟到的礼物就能弥补的,我决定见你,不是因为想让你回家,而是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和解,彻底告别那段痛苦不堪的时光,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别再和过去纠缠不清了。”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突然就不想再继续恨下去了,但不会是现在。
“漫漫,我真的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