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七月二十九|夜|藏书阁
不知何时,严雳要带墨夕出去历练的消息传开了。很多人莫名其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教中还在外头磨练的师徒多着呢,真不知道有什么可讨论的。
可更莫名其妙的是,偏就讨论开了,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们没看终乌山和九庭怎么宝贝三个重灵的,各种历练安排得那叫一个周全。这么一对比,墨夕动不动出生入死,也是寒酸。”
“她才入门不久,有什么好出生入死的?”
“嘘——过来……我也是听来的消息,不保证真的啊。好像上次是她任务中遇上天之子了,差点被杀掉!不然你以为天之子余孽在鹤阳的消息哪里来的?”
“啊……”
“嗐,得了吧,能拜严总师当师父,也叫寒酸啊,功法多得学不完好不好!”
“哎,哎,我听说,教主好像不太想让墨夕和严总师出去……”
“要我是教主我也不轻易答应啊,你说万一墨夕在外头那么长时间,被别的门派看中身份然后抢了去,那不是完蛋!”
“噗!你认真的吗?还敢说‘你要是教主’,哈哈哈哈哈……”
几个弟子笑了,重点全部放在了第一句。路过的墨夕也忍不住跟着他们笑,当大家看到她顿时噤声的时候,她一溜烟儿跑了,好像她才是最心虚的人。
飞快地登上云雾缭绕的藏书阁上层,她熟练地打开结界与门窗,穿花拂柳一般经过各种各样的机关,来到一张小桌前,顺手点燃火烛。
微弱的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墨夕吁了一口气。想到刚才弟子们的闲话,其实有些不无道理,但总是没人能猜到严雳和她的真正想法。她晃晃脑袋,集中精神在幽暗的灯光下继续未完成的摘抄。
将近一年,还剩一半《南星阁玉书》未读。墨夕已然习惯,再不觉得佶屈聱牙,只是抄录又是颇费时间,她已一连五天在此通宵,终于即将完工。
一直等到夕阳的光从地上后退到窗棂,再从窗棂往后退。
她将完成的纸稿整理好,吹灭了蜡烛。
黑暗之中一时恍惚,才发现外面的夜空更加黑。今夜没有月亮,天空好像缺了一块,她感觉自己心里也跟着缺了一块。
这几天想回住处,又不大敢回。想跟他们好好道别,又万分的不舍得。
其实不回也有不回的好处,她知道教主他们趁着延迟的时日,努力找机会想要争取他们师徒推迟下山,最好是干脆留在教中。严雳那边基本是没有这个说服的机遇了,于是他们便会来找墨夕,企图从她这边突破。他们坚信墨夕自己的意愿是有分量的,就像上次严雳并不同意她修炼南星阁玉书,可她自己愿意后便松口了一样。
这次墨夕还是随着自己的意愿,不过选择了遵从严雳的决定。他们几次游说不成,她躲在藏书阁里,借口一有,便挡了他们来路,清静许多。
只有宋源寻偶尔来,第一次是旁敲侧击地劝说,第二次就只字不提了。墨夕内心对他的理解充满谢意,另外从他这儿听说,长辈们中严雳的践行宴坚决摆不成了,但是小辈中柳素安坚决要给墨夕摆践行宴。
墨夕感激她的好意,觉得不必要,但拗不过柳素安的坚持。
不过墨夕也知道,柳素安虽然对各种药的配方滚瓜烂熟,对菜的配方却从来没注意过,厨艺不通,到时候墨夕还得自己去搭把手,也权当给自己践行吧。
想到这儿,虽然有点哭笑不得,心里也是一阵暖意。
“墨夕。”
刚落到地面正出神,只见前头晃着一盏素纱灯笼。目光随着灯笼往上去,粉衫姑娘翘着小嘴正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提柄,好像盼着一阵风来能把灯笼吹灭似的。墨夕被她这副难得俏皮机灵的模样吸引住了,往日的狡黠古怪之气里透着明丽动人,心情好像也不错。
“陈姑娘怎么在这里?……陈公子?”
墨夕这才发现,旁边原来是陈轩晗,脚边还有小貂。灯笼交到他手上后,清朗的脸庞便明了起来。
心中不禁一乱。
“人我已经送到,你们聊,我先回去了。”陈轩璃聤聤镗镗拾起脚下的剑,拎着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的小貂的尾巴先进了藏书阁。墨夕有点没反应过来:“御剑来的?”
陈轩晗点头:“本来我只是一个人要来,她说走山道太慢了,非要御剑送我……我也没想到她现在竟也能好好御剑,一点颠簸也没有。”
“该……该我去找你的。”墨夕说着低下头,心中急促起来,明明有不少话要说,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急得她眉毛心都冒出汗来。陈轩晗拭去她的汗,与她并肩朝远处走去。空旷的山路上,两人久久无话,但逐渐了没了局促不安。
“我这几天一直在抄书,刚刚抄完。”
“我知道,估摸着你今天应该能结束,我就来了,没想到真猜对了。”陈轩晗冲着她笑笑,墨夕只觉心中一个疙瘩瞬间化作云烟散去,如浴清风中。但他下一句话又令她生出忧愁来:“我就是没想到,你只是跟严老前辈出去历练一年,怎么教中不少人都在说。还有你上一次任务回来后,几次跟我待在一起时,也好像充满了心事,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
“问什么?”
“想问你这次历练,会做什么去。”陈轩晗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尽管很瘦,手指细长,墨夕却感到温软。他稍稍靠近,温柔的眼中充满关切的担忧:“会有非常危险的任务吗?”
墨夕一看到这样的眼神,便是无限的心思都想要抛开去,鼻子都酸了。她牢牢回握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帮你找治天生之疾的法子呢,帮师父找根治火毒的解药,所以绝对不会有事。”
眼泪刚出来就被袖子拂去。陈轩晗淡淡笑了笑:“不管你去做什么,只要平安就好。”接着他解下腰间一个圆形的锦袋,放到墨夕手上:“这是兽袋,里面有一只海东青。以前爹娘外出谈兵器生意总是要好几天,就专门用它与我传信。你带上它,一年说长不长,却也不短,你有话想说就写来给我。”
墨夕提着兽袋,探视其中可以见到一只身白尾黑的鹰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