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等待孟嘉述到来的这段时间，林鹿言始终被那个好心奶奶搂在怀里。
她看着邻居们合力给糖糖灌肥皂水，看着糖糖不时抽搐挣扎，也听见大家或紧张或惋惜或同情的叹息声。
林鹿言哭得脑袋嗡嗡直响，像被厚棉被罩住，游离在了世界之外。
她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最好孟嘉述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像以往任何一次，接住她摇摇欲坠的灵魂。
可是，她又好想时间在此刻暂停，起码这时糖糖还活着，而她甚至身边帮忙急救的几个大人都无法确定糖糖下一秒会不会就此咽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起救糖糖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惊喜大喊：“吐出来了吐出来了！”
也是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清越男声：“抱歉，借过一下。”
林鹿言急于观察糖糖状况，蹲在地上没有听见，直到男人来到她身后，低声唤她：“鹿鹿。”
林鹿言一怔，旋即回头，扬起脑袋看向来人。
孟嘉述应是将车停在外围，自己跑过来的，还在轻喘，白皙面颊泛着浅浅红晕。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林鹿言的眼泪便再次夺眶而出。
她一手拉住孟嘉述大衣下摆，另只手指着躺在地上的糖糖，抽噎着却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热心肠们七嘴八舌跟孟嘉述解释情况。
孟嘉述忙跟大家道谢，随后拉起林鹿言，躬身看着她的眼睛说：
“鹿鹿，我们现在要先把糖糖送医院，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兼顾你的情绪，明白吗？”
男人声线温厚，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鹿言懵懂看他两秒，随后小鸡啄米般点头。
孟嘉述转身抱起地上的小狗，再次跟帮忙灌肥皂水的邻居们道谢，而后抱着糖糖朝自己车子跑去。
林鹿言忙拔足狂奔，跟在他后面。
孟嘉述将糖糖放到后排脚垫上，林鹿言也跟着钻进了后座。
车子很快驶离小区，一路朝医院疾驰。
林鹿言看眼前面专心开车的男人，再低头看奄奄一息的糖糖。
她抬起手背，用力抹了把眼泪，心中的恐惧却莫名驱散了些。
好像只要孟嘉述在，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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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要找一家正规的并且在营业的宠物医院着实不易。
所幸孟嘉述以前在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做志愿者时，接触过不少宠物医生，打了两个电话，便很快锁定目的地。
到医院给糖糖做上腹膜透析，孟嘉述才算松了口气，转身去看一直不声不响，乖乖跟在他旁边的林鹿言。
女孩大约真是水做的，到现在仍在无声流眼泪，一双清澈大眼肿得像核桃。
孟嘉述将她领到治疗室外的那排长椅坐下，从大衣口袋中摸出半包湿纸巾递过去：“眼泪擦一擦。”
林鹿言接过，低声道谢。
刚擦了擦眼泪，她忽然瞥到男人大衣前襟上沾了污渍，似乎是糖糖的呕吐物，在黑色羊呢面料上格外显眼。
林鹿言想起他的洁癖，顿时内疚：“你衣服脏了……”
孟嘉述垂眸看了眼，蹙了下眉，叫她给他抽了张湿巾，拿过来后，轻轻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林鹿言满脸惊疑地看他。
大约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强，男人很快抬眸看过来，诧异挑眉：“怎么了？”
林鹿言还带着哭腔：“你不是洁癖吗？”
孟嘉述弯了下唇：“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林鹿言瞪圆眼，胸口震颤。
她扭头透过玻璃墙，看向躺在仪器里的糖糖，眼泪很快又唰地流下。
“是我没看好它。”
她吸了吸鼻子，再度抽泣起来，“我遛它时走神了，才让它吃了有毒的香肠。”
孟嘉述轻叹，明知不应该，但看女孩哭得凄惨，他终是没忍住，抬手放到了她头顶，安抚地揉她脑袋。
“不要自责，小动物的生命本就脆弱，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林鹿言一顿，为他按在她头顶的手掌。
但很快，她的思绪又被悔恨淹没，她摇了摇头，哭诉：“不是的，我应该再对它好一点。如果我今天没有睡到中午，早上先给它做狗饭，让它吃饱再下楼，它就不会捡毒香肠吃，也不会到现在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但它已经比其他流浪狗幸运很多了。”孟嘉述眼神温和，似能接纳女孩所有情绪，“因为它遇到了你这个朋友，还有好心收养它的奶奶，它很幸福。”
“真的吗？”林鹿言双眼通红地望着他，“它真的会觉得幸福吗，不会怪我没看好它？”
“是。”
孟嘉述声音很低，但语气坚定。
顿了片刻，他又柔声说，“以前我在救助中心时，经常会遇到一些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它们有的是因为生病，有的是因为没小时候可爱了，也有的单纯是因为主人养腻了……它们像一件破家具，被主人丢到郊外或者任何它们找不回去的地方。”
林鹿言擦了把眼泪，咬牙：“这些人也太坏了吧！”
孟嘉述被她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轻轻拍了拍她后脑勺，说：“但小狗永远不会觉得主人坏，它们只会以为主人有其他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会来接它们。它们会一直等啊等……等到太阳一次次落山又一次次升上来，它们会疑惑主人为什么还不回来，但它们永远不会怪主人。”
林鹿言眼泪如潮水般涌出：“小狗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动物。”
孟嘉述看着她，微微弯唇：“因为小狗是带着上帝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
“什么使命？”
“让人类学会爱、善良、责任。”
林鹿言鼓嘴：“可是那些遗弃小狗的人根本学不会。”
“是，所以他们会以其他代价来学习这些，而他们的小狗也会遇到别人，最终让别人学会。就像糖糖遇到了你。”
林鹿言不语，可莫名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