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赤兔马可比他的无名白驹强多了,通体的赤绯之色,满身强劲的筋骨,力量大的让他控制不住,若不是缰绳握与司马元白手中,这马儿怕是要一个仰面翻腾把元安从它的背上甩出去。
马儿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在有意轻视与它,但依旧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鬓毛,仰天长啸,四蹄高抬。
最让元安欣赏的还是它那满身的红色鬓毛。
将军不敢骑白马,盖惧其易识也。
自古行军打仗皆避白马,其因有二,白马醒目易辨识,如是领军之人骑白马必将成为敌人靶首;再者民间有白马报凶不吉无胜仗之传言。
比之那些莫须有的言论,元安更喜欢随性而为,所以唯独他最喜白马,也唯有他敢在战场上骑白马。
想到他的白马,元安的心口收紧发疼,他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身体前倾,差一点就趴在马背上。
起初,他的马也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像身下赤兔这般通体赤墨之色,可与他征战沙场多年之后那马染了血色就自己变了颜色,从墨到青再转金,等金黄色外皮退去就剩一身雪白,唯独马面额间那一缕赤红尚未退去。
“可有不适?”
司马元白见朱元安立与马上迟迟不开口,还一脸惨白捂着胸口难受的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碍,只是想起些陈年旧事罢了”
白马跟随他的时候还尚未成年,其祖辈都是为元家丧命沙场,只唯独留下这一匹独马,祖父见元安喜爱便留与府中陪伴,若不是因为元安自幼体弱多病,祖父也不能如此惯着他,白马是注定要跟随其上战场的。
后来祖父骑着生白马的母马护卫边疆,母马因年事已高累死与征战的路上,祖父也因此忧劳成疾再未上过沙场。
再后来元安的父亲骑着白马的兄长一同奔赴远湾,那里漫天水患,并不利于马儿生存,便再没有了后来。
元家也只唯独剩下元安和那匹白马,元安才仿若从蜜罐里探出头来,不得不感受这悲世炎凉之天下,独饮丧家之痛。
“小公爷可有何不适?”
“不如还是让本将军上马同乘”
“本将军并无冒犯之意”
元安此刻的模样也着实让人看着难受,明明不会骑马还要硬逞强,此刻怕是被精壮的赤兔马吓得腿脚发软坐都坐不稳。
“这马……?”
“这是本将军的战马,游信”
赤兔马听到主人提及自己的名字突然发了力,嘶吼一声亮出前蹄猛地朝着前方奔冲出去。
“啊……”
元安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震荡的前仰后合,用力抱紧马背才稳住身形,却不想司马元白手里的缰绳还未完全松开。
司马元白虽然手握缰绳,可赤兔马完全不受他控制,当最后一点绳索失与掌心,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带偏,然后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而那一瞬他的心也跟着失去了重心。
“游信……回来”
“游信……”
“游信!”
他一次次扩大嗓音却没能唤回自己的马。
赤兔马就如一道闪电般,消失在路尽头,只留下一路的烟尘,还有漫天的落叶。
“将军,发生何时”
王武没能看到赤兔马发狂的过程,只看到司马元白焦急的呼喊模样。
“王武……马……来……”
司马元白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只急着大喊一声,继而箭步追出去,跑过几步才想起管王武要马。
可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无法预判,司马元白等不及另寻一匹马,干脆抢了王武的战马,王武被自家将军拉下马的那一刻还晃着神不知所以然。
“游信,回来,他不会骑马,给本将军回来!!!”
司马元白一边策马急追一边呐喊,崎岖不平的道路也增加了难度,身下的马儿也跑的跌跌撞撞,以现在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赤兔马。
春日的风混合着杏花香气在耳边呼啸而过,漫天的竹青叶混合着花香飘散在天空里,元安被赤兔马带出去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白马的背上,那匹载着他奔驰在边疆扩土上狂奔的白马,他太过于思念它。
狂风怒吼、号角嘶鸣、弓声绕耳,野草飞沙、将士热血、纵马飞驰……
赤兔马竟是将元安再次带入沙场之境。
“放箭,射!”
“射!再射!”
“别让他跑了!给我放、放、再放!”
等元安稍醒神,迎面而来的是数道不明方向的箭雨。
危机就在眼前,而他却没有像是预想那样即刻逃开,而是迎难而上。
也许是赤兔马给了他勇气,也许是他想结束这个梦境,回到他的白马身边,即便是共同赴死,他也不想再丢下它。
什么狗屁自由,没有方向感的自由,谈何海空天空,无非又是另一场寻觅往生。
那些箭比漫天的竹青叶还要多,如同一张网,想要将朱元安笼罩在其中。
赤兔马虽身经百战,可却还是被呼啸而过的箭雨声惊得乱了阵脚,局促不安的在原地打圈竟是不知方向,元安压低身形把缰绳握的更紧一些,把马头稳住,“莫慌”,他轻声细语,只当身下赤兔马犹如他的白马,“有本将军在,定不会叫你死于那些箭下”,赤兔马的心被他柔软的语气安抚住,马蹄稳稳的落地,胸脯昂首挺起,竟是直面对着迎面而来的箭雨。
“驾!”
元安高喝一声,再次拉紧缰绳,马儿猛地调转一个方向,竟是朝着箭雨密集的空缺之处狂奔入前方的竹林障。
密密麻麻的竹子与眼前飞快闪过,赤兔马的速度丝毫未减,一个高难度跳跃,竟是直接穿过射箭之人抵达竹林深处,其骁勇程度不亚于千军万马。
“吼……!!!”
马儿嘶吼声传来,元安勒紧缰绳,两腿用力夹紧马腹,把声音放大。
“你想告诉我什么?”
“放心,有本将军在,我会护你周全”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