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殿在上京的西南角,是静宁长公主的宫殿,依山傍水,绵延近三百顷,金碧辉煌,比皇宫也不遑多让。
据说光修宫殿的宫人就累死了几百,很是奢靡,是当今皇帝所赐。皇帝幼时被扶登基,监国明康王以为少主年幼可欺,专政跋扈,结党营私。是静宁长公主以三军兵权强力镇压,联合诸多不满文臣,铁血手腕扳倒了明康王,诛了明家九族,但是其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明垣却被救走。
皇帝渐长,亲政之后,感念皇姐之恩,便赐“静宁”长公主三千封地,两万私兵,并为长公主修建了这浮华殿。
这长公主生来桀骜跋扈,门下也陆陆续续的养了上千修行门客,其中也不乏修为在微元之上的死士。皇帝长大之后,也不是什么明君圣帝,整日醉心炼丹修仙,对他这皇姐更是宠信有加,听之任之。
朝阳之后的浮华殿,琉璃瓦面上金光乍现,大大小小的宫殿鳞次栉比,宫墙里宫人们走来走去,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夜楚云与依云骑马转到了浮华殿的偏门,依云递上了一张特别的令牌,不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弯着腰低着头出来引路。
转了七弯八绕,穿过了一个个的长廊,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小太监才在一所殿门口停了下来。依云是随从不能进殿,夜楚云回头小声的跟她说道,
“无论如何,都不要动!”
依云茫然的点了点头。
夜楚云拂了拂袖子上的尘土,正了正衣冠,信步走了进去。
这个殿名为灵犀殿,外面看着碧瓦朱甍,里面的陈设却是极为古朴,博古架上摆满了各色的古器和书籍,一张七开八合的花鸟屏风挡住了夜楚云的视线,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后面的桌子后坐着一个女人,正专注的描着一副山水图。
“夜楚云拜见长公主殿下。”夜楚云深深的一揖。
“免了。”一个略略低沉的女声传出来,屏风后的人抬起了头。
“本殿传召你父亲是申时,你此时过来找本殿,何事?”静宁公主的声音极为凌厉,带着些许威压感,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臣下是特意来告诉公主几宗旧事,略表赤诚之心。”
“哦?本殿记得以前传召过你几次你都拒了。本殿以为你修为了得,自是孤傲。如今为何……?”
“父亲已经体弱年迈,精力虚空。臣下认为他已经不适合再为公主做事。”
长公主显然没想到夜楚云是这般打算,又这般直接。她抬起头瞟了一眼下面的夜楚云。她身在朝廷,也见惯了这种勾心斗角、父子夺权的事情。
所以她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点好奇,这她几番招募不来的夜楚云,有何本事来扳倒自己的父亲。
“什么时候的旧事,你且说来听听。”
夜楚云跪倒在地,笔直的行了个礼,义正言辞的说道,
“臣……愿大义灭亲,揭我父亲,三宗罪!”
静宁公主鼻子里轻嗤了一声,隔着屏风摆了下手,示意夜楚云说下去。
夜楚云顿了顿,继续说道,
“公主八年前曾去招揽云州明府,拿出了两万白银,但是不曾想半路消息走漏,云州明府全家被灭门,险些致使公主与皇上陷入危难,也为此您与皇上差点有了龃龉,而那些银子……有一半都是流进了莫邪宫,而消息也是从莫邪宫流出去的。我父亲中饱私囊,治下不严,此是一罪!”
屏风后的人影明显的一滞,手里的笔也停在半空,一滴墨滴在了画上。
静宁公主轻轻的放下了笔,淡然的把那副描得七七八八的画揉成了一团,紧紧的攥进了手里,声音依然云淡风轻,“人心贪利,到底是上天庇佑本殿与皇弟,这些旧账本殿也懒得翻……”
长公主嘴里虽然说着不翻旧账,但是以夜楚云这些年的消息打探,他深知这位长公主其实心思最为缜密毒辣。这一事没有击中要害,夜楚云再次出击,问道,
“公主三年前是否……丢了一枚金印?”
静宁公主抬起了头,一双凌厉的眼睛透过屏风缝隙,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年轻的男子,他眉宇英傲,容貌不凡,堪为极品,但是这丝毫遮盖不住他眼神里的野心。
“不过是一枚闲印,弃了也罢。”静宁公主声音依然波澜不惊。
“虽然比不得兵符,但是那枚私印想必牵扯了公主不少的产业,即便公主后来传令那枚金印作废,但是难免有些人……存了私心,假借公主之名,做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我父亲,欺君罔上,贪求无度,其罪二。”
静宁公主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泛白,口气也不似刚才的平静,“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桩旧闻,先请公主恕臣下无罪。”
屏风后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弯腰走过去扶着,静宁公主走出了屏风,站在那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夜楚云。
静宁公主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极美,柳眉如月,一双修长微弯的丹凤眼,看似温婉,但是她高高挺立的鼻梁和微扬的嘴角,都显露出了一丝绝世而出尘的贵气和倨傲。头顶上梳着一个高高的云髻,式样繁复,发间簪了几个金步摇,人虽动,但是步摇却丝毫不乱,可谓是气质华贵,仪态万千。
“本殿恕你无罪,你便不会讲吗?你是有备而来……”
“这……事关驸马。”
听见“驸马”两个字的时候,静宁公主眼神一转,眼波里就再寻不到刚才的平和,而是透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凌厉。
她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指抬起又落下,扶着她的那个小太监就有些不由自主的哆嗦。
“说。”
“十八年前,驸马自……东邱蓬莱归来。也是那时候莫邪宫开始效命公主殿下,公主的第一道谕令是找寻驸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但是在蓬莱寻到驸马踪迹时驸马不肯回京,抗拒之时被误伤了双腿,致使驸马终身不能再行走……”
夜楚云说这些的时候,静宁公主冷寂的脸上神色未变,但是那小太监手上已经多了一条深深的划痕,往外渗着血。
听到上头没有声音,夜楚云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些话的厉害,他心里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