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岁开始和他冷战。
这是两人相识二十年来的第一次。
麦岁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而柳况脾气好,能妥协都尽量妥协,不能妥协也会想办法补偿她的不满,所以两人根本无法冷战。
但是现在,麦岁不想重复那些车轱辘话。
而柳况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也不会哄她。
完美达成冷战条件。
柳况还是很体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她衣食起居。
他也不在乎麦岁瞪他,不在乎她躲他,不在乎她不和他说话。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
他好像只要确认麦岁在这个屋子里,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至于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根本不重要。
麦岁好绝望。
柳况每天都会去照顾阳台上的小番茄,只为了她当初的一句话。
可真正的她就坐在这儿呢,都快变成一株枯萎的植物了。
柳况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麦岁不记得了。
对于她莫名其妙在柳况家里苏醒之前的事,她的记忆真的很模糊。
就连柳况说他之前也这么关过她一次,她也不记得了。
那……这次如果有幸逃出去了,下次呢?
柳况会不会第三次把她抓回家?
这和她记忆里的柳况一点都不一样。
麦岁有些怀念,她和柳况在一起的第一个暑假。
家里借□□不起学费,要求她去打暑假工。
而柳况给她塞了三万块:“给我打工吧,雇你一个暑假陪我。”
麦岁每天都早出晚归,在家里人看来,她在非常勤奋地工作,实际上,柳况一早在小区门口等她。
他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早点,只要她点名,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副驾。
她一边吭哧吭哧地吃,一边看这座城市逐渐苏醒热闹,心里有种隐秘脱逃的叛逆快乐。
两人就像稀松平常的情侣一样,一起去看展、看电影、逛街、逛游乐园。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麦岁一把摘下柳况的眼镜,非常迷信地吻住了他。
“这样就会永远在一起哦。”她兴冲冲道。
柳况没有回答,趁轿厢落下之前,把住她将将退开的脑袋,急匆匆回亲了一口。
“双重保险。”亲完后,他说。
麦岁喜欢各种各样的小把戏。
而柳况永远是最配合她的那个。
麦岁每天都乐呵呵地回家。
父母有时候也奇怪,怎么上个班能上得这么开心。
但他们没有去问,想着麦岁就是这种性格,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
所以,随便对待她也没有关系。
最冒险的一次,是麦岁借口要去外地培训,和柳况直接飞到了三亚。
这是麦岁第一次见到海。
碧波万顷,海天一色间,会错觉自己变得好小好小。
再大的烦恼,在容纳百川的大海面前,也不值一提吧。
两人光脚踩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你追我赶,玩累了又面对面盘腿坐着,一起堆沙雕。
手里倒腾一半,麦岁忽而抬头:“柳况,你觉不觉得好熟悉?”
柳况看了她一眼,很快笑了,点头:“小时候在公园里,我们也这样玩过。”
公园里有个沙坑,不过里面的沙砾混杂泥灰,远不如这处的洁白干净。
但对于那帮小孩子来说,算是个有趣的去处。
麦岁没事就喜欢在里面蹦跶,常常搞得自己脏得像刚出土的文物,气得母亲举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打。
她跟柳况刚认识那会儿,一般是在草坪和步行道附近玩。
毕竟人家长得白净,穿得干净,她实在不好意思把他往沙坑里忽悠。
这点儿良心,麦岁还是有的。
结果,是柳况自己提了一嘴:“你之前好像很喜欢在那里玩。”
说完,他指指沙坑。
小机器人很少说话,所以他每次开口,麦岁都听得很认真。
她瞪大眼睛听完后,眨巴眨巴:“你之前就见过我呀?”
柳况点头。
“哦,那里很好玩的。”
麦岁说着,颇为眷恋地看去。
这会儿,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孩了,好玩的地方当然要抢,而一般没人抢得过麦岁。
“你现在怎么不去了?”机器人又开口了。
“因为……”麦岁很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怕你嫌脏。”
她不会圆滑地说话,干脆实话实说。
柳况抿了抿唇,末了摇摇头。
“你不嫌脏吗?”麦岁娴熟地开始解读机器人的肢体语言。
柳况点头。
得到了确认的答复后,麦岁等不及二次确认,迫不及待地牵起他的手:“走走走!我和你说,那里真的超级好玩……”
一小时后,两个文物出土。
麦岁第一次看到柳况这般狼狈的模样。
白T恤和水蓝色的牛仔裤已经脏到看不出本色,小脸蛋灰扑扑的,原本顺滑的短发这会儿四处支棱,摇摇头还能晃下一撮灰。
麦岁没忍住笑了。
笑一半,又有点不安:“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打你呀……”
刚刚在沙坑里打滚时完全不计脏污的柳况,这会儿好像有点爱干净了。
他一边认真地用小手拍打身上的泥灰,一边摇头:“他们从来不打人的。”
麦岁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实不相瞒,她有点儿羡慕。
以至于,那些准备好的安慰和抱歉之言,都送不出口了。
恍惚间,碧海蓝天似乎变成了那小小一座公园。
只是从前沉默矜贵的小少爷,变作了眼前温柔体贴的男人。
看了有生之年见过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