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他会答应,”衡阳进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竟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笑容,立马收敛道,“如若他不答应,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搪塞阿爹阿娘。”
紫芙凑上前来,欣喜道,“人常说,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打不相识,都是这个理。将军府到底也是先帝钦赐,世子爷无论如何也会眷顾着这份情面。”
“但愿如此。”衡阳心头沉沉的像是压了块石头,她心里知道,爹爹叔伯征战一生,好容易有了这些功绩,先帝却英年早逝,新立的皇帝恐权臣势力过大,逐渐冷落了邹家,过去的荣光不再,将军府陷入尴尬的局面。
“你没说得没错,从前我是对他有所偏见,这偏见仅仅源于我对他的一知半解。仅凭短暂的相处,去衡量一个人的品性,对他未免也太不公平,”衡阳似乎下了重要的决定,“他之所以那样对我,是因为我的种种所为,都在告诉他,昨日之日并未翻篇,我心中有爱,有所保留。”
“小姐想明白就好,”紫芙道,“奴婢从前有句话一直不敢说,如今见小姐释怀,便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肃王殿下说他记得你,倘若他真记得,又为何不早说。小姐已经成婚,他偏又说起,怕是别有居心。由此可见,他未必不是个好人,可一定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衡阳轻轻点头,长吁一口气,“不想了,都过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后日回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我嫁了人,这一辈子能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啊!”
“同在京城脚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姐不用这般伤春悲秋。”
衡阳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完毕,走到庭院,便发现陆照枝已经等候多时,自成亲那晚起,对方就再也没有来过卧房。
衡阳有些讶异,双唇微启,“其实……”
“都准备妥当了,不要让他们久等。”陆照枝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却没有给这个机会,只是径直上前,递出手去牵她。
如此转变,更是叫衡阳促手不及,众目睽睽之下,并无旁的选择,乖乖地把手搭了上去。
回门的贺礼,陆照枝已经命人打点妥当,足足装了好几个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街市上,很是惹眼。
晨风吹起车帘的一角,阳光透了进来,打在了两人身上。车厢内,陆照枝神色平静,衡阳觉得气氛略微诡异了些,人的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我没想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成婚绝非你我之间的事,京城有多少双盯着将军府和候府。我纵然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傻到摆到面子上来,更何况你也没……”
“没什么?”衡阳不懂他为何突然停下,紧忙追问,却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心事。
“没那么讨厌,你本心不坏,就是脾气臭了点,”陆照枝只手拈起下巴,故作思索,“不过算命说过,我命硬,专克母老虎。”
“陆照枝,你还有点好话吗?”衡阳正想夸他,偏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惹得她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要是胆敢在我爹娘面前说这样的话,定叫你好看。”
“不敢不敢。”陆照枝佯装惧怕,看着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眉眼处闪过一丝温柔。
马车还没到将军府,便停了下来。外头并无异常,陆照枝以为是车坏了,掀开车帘才要问,便瞧见小厮红着脸,缩在马车前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他问,但很快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不对劲,探着身子下了马车。
小厮低头附耳几句,陆照枝的神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招手让对方退下,径直走到车帘前。
“眼下有桩急事要处理,你先走,我去去就来。”
衡阳嘴角微微开合,眼眸中露出一丝不安,却很快消失不见,心乱如麻。也是,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哪里能叫他就这般轻易原谅了,诚心叫她难堪,也只能认了。
“不会耽搁太久。”他道,语气很是平常。
“好。”衡阳点点头,压根也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拳头微紧,试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那些口舌。
邹家人丁不算兴旺,但回门如此重要的日子,该来的人也就都来了。叔伯倒没什么,真正叫衡阳头疼的还是那些个嫂嫂婶婶。听说她要嫁到候府的时候,恁是不信,直到下了婚书,方才收敛了一些。
比起旁人,衡阳或许算不得是高嫁,可比起自家那几个姊妹,倒是略胜一筹。
即便是再亲近的人,暗地里较真,悄悄攀比也是有的,即便衡阳丝毫不关心她们怎么看自己,但又想起父亲先前说的那番话,从未有哪一刻像这般牵挂着陆照枝。
眼看着将军府马上就要到了,衡阳脑海里浮现的是大家围坐在厅堂前的模样,不由地怯步起来。
“奴婢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紫芙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抚道,“若世子耽搁了良辰,自可同老爷夫人秉明缘由,再说小姐已有万全之策。”
衡阳掏出藏在袖中的玉佩,端详片刻又收了起来。这玉佩是先前陆照枝摘钱兜时一并给的,原想着找个时机还回去,亦或者等对方问起。可奇怪的是,衡阳左右也等不到,而陆照枝又不回房,一来二去便留了下来。
要真不来,就把玉佩挂在腰间。到底是候府之物,那些人眼睛毒辣,一看便知。当然,这是最坏,也是唯一的打算。
她当然想着陆照枝能守时,这样就不用多此一举,更不用面对众人的亲切盘问。
“等等,”最后关头衡阳还是退缩了,喊住驾马的车夫,心虚道,“我突然想起还有样重要的东西尚未置办妥当,能否先折回西市?”
车夫心知肚明,点头应道,“是。”
“小姐要买什么?”
“酒,阿爹最喜欢的梨花酿,你忘了,娘亲总不让他贪杯,可今日不一样,不醉不归。”衡阳眯着眼开口作喜悦状,心头却是压了块石头,直勾勾地望着车帘外的天色,远方乌云密布,快要落雨了。
到酒楼门口,紫芙才下马车,衡阳也跟跟下来了。从逼仄的车厢里出来,觉得整个人也舒坦了不少。迎面而来有不少各种装扮的旅人商客,酒香蕴满整条街市。
店小二见对方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