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窒感渐渐散去,纪长衍轻推开沈明蕖的手,“多谢,我好些了,可以自己走。”
“好吧。”沈明蕖拧眉收回手,“针灸过后,你有何感觉?”
他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控制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说不清,只是能体会到与往常有微弱的不同。”
看来药王谷谷主果然名不虚传,功力深厚,可解万难之症。
温和的日光照在杏花上,沈明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那便好。谷主的嘱咐你都记住了吗?别再像往常那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慢悠悠走在春色中,纪长衍顺从地点头。
“你答应了,我会监督你的。”沈明蕖挽起耳边的碎发,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竹林后两道人影交叠,谈笑声飘散在清风中。
听起来像是裴云策的声音,沈明蕖顿住,扭头看向细长苍翠的竹叶。
正犹豫是否要上前问好,裴云策已从竹丛后走了出来,一位姑娘紧随其后。
面若桃李,眉眼弯弯,是个温婉灵秀的美人。
“早啊。”裴云策拍去手中的泥土,往旁走了一步靠近那位姑娘,“秦舒妤,我们药谷的医女,我师妹。”
“幸会。”沈明蕖的嗓音很清,却透着温柔。
秦舒妤也是内敛的性子,回答过后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我正要找你们呢,想邀你们参加今晚的上汜宴,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我们药谷每年一次的盛会,届时谷中众人皆会到场,很是热闹。”裴云策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沈明蕖转头看向纪长衍,眼中带有询问之意。
盛情难却,纪长衍颔首,“多谢款待,我们会去的。”
挺立的劲竹后,依稀能看见地上的竹篮里装着春笋。沈明蕖顿时来了兴趣,“你们刚刚是在拔竹笋吗?”
“是啊,眀蕖姑娘喜欢吃吗?”秦舒妤看着沈明蕖的神色,斟酌问道。
“嗯。”
“那明日姑娘也尝尝。”秦舒妤朝她笑了笑。
作为爱好美食之人,沈明蕖极快答应道,“好啊。你们还要继续挖吗?”
裴云策回头看着竹篮,“当然。沈姑娘想要同我们一起?”
“不了。”沈明蕖犹豫片刻,还是摆手拒绝,“我与长衍先回去,打扰了。”
两人微微欠身道别,往前走去。
回到竹屋中,他们共处一室互不干扰,气氛意外的和谐。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淌,宛若蜿蜒的细流。
沈明蕖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时不时浅饮一口。
她忽然抬眼看向正在抄写经书的纪长衍,紧盯着他认真的侧脸。
良久,纪长衍受不住她灼灼的目光,“怎么了?”
被打断思绪,沈明蕖恍惚片刻,搪塞道,“你已经写了很久了,过来喝杯茶吗?”
明亮的光落在他身上,纪长衍对上她的目光,摇头。
“哦。”沈明蕖漫不在意地走到他身旁,拿起他誊抄的纸张。
字迹刚劲有力,形神兼备。
逐字默念纸上的句子,她歪头看向纪长衍,“你在重新誊写这个?”
她站在身侧,近在咫尺,纪长衍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毛笔,“嗯,会一遍遍地写。”
“为什么?温故知新、涵养心性吗?”这本典籍阐述道源,多读多思确实很有助益。
他从她手中接过写满字的宣纸,“是。”是师父对他的教导。
倒也很合理,沈明蕖点头,“好吧。现在是申时,离你泡药浴的还有一段时间。我困了,想去休息。”
纪长衍望向她那双总是淡然清冷的眼眸,挤出一抹笑容,静坐着看她离开。
一直以来身似浮萍飘零不定,他麻木地想,他此时应该遵从师父临终前的嘱咐。
师恩深厚,没齿难忘。师父为他扫平阻碍,让他求医问道,甚至是施压让纪宣奕受罚偿还对他曾经的欺凌。
纪长衍不知师父究竟明里暗里安排了多少事,换来现在的结果,他才可以这么轻易地离开。
只是,他心中荒芜,不知为何而活。
无解,他撇下乱糟糟的想法,再度提笔挥墨抄写经书,不知疲倦。广阔的天幕渐暗,纪长衍抬手点燃烛火,暖色的光芒充盈在室内。
敲门声响起,大抵是与药浴有关,他快步走上前推开竹门。
药童站在门外,恭敬地行礼:“公子,戌时了,药浴已经备好。请公子随我来。”
“劳烦了。”纪长衍落后药童半步被带往浴堂。
浴桶中的药汁乌黑如墨,白色的雾气飘散四溢。纪长衍掀开门帘,平静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谷主说,泡药浴时会有不适感。但公子若感到极为难受,实在承受不住,就唤一声。我会守在隔壁的,谷主待会也会来查看您的。”药童一字不落地传达谷主的交代。
“我知道了,多谢。”纪长衍解开衣带,浸泡在药浴里。细密的疼痛如潮水般渐渐涌来,他咬紧牙关忍耐,却也时不时抑制不住闷哼。
他只觉每一刻都很难熬,可他一向都很会藏起自己的感受,装作若无其事,掩盖自己的伤疤。
谷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将纪长衍的状况收入眼底,神色凝重。
脸色苍白,不断有冷汗从额头滴落,纪长衍意识有些涣散。
“伸出手,我给你诊脉。”谷主拉过木凳,将药箱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
“好。”纪长衍努力保持清醒,抬起手指拭去手腕的药汁,搁在桶沿上。
粗砺的布满茧的手摁在脉搏上,谷主的眉头轻皱,而后又被抚平。
令人坐立难安的寂静里,纪长衍低垂着眉眼等待,心间蓦地划过一丝从未有的紧张,快到他抓不住这抹思绪。
谷主拿出药箱中的银针,不紧不慢地扎在纪长衍的手臂、肩膀处,“感觉如何?”
“有些刺痛,时断时续。”纪长衍如实答,顿了会儿,又补充道,“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