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哭又闹地回到家里。
卢家开的,是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药铺。
嘉陵四处望了望,眼神触及到墙上钉着的一份老黄历,望着上面的日期,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挤了一下。
这一年,正是凌阳太子失去全部功力法力、凌阳举国陷入国难的那一年。
而今天,也是她在凌阳开始推行追白后的第三个月。此时的凌阳国内四处天灾频发,穷寇四起,正是国运最为不济的时候。
自从知道了灵羽这段回忆的日期,嘉陵心底那份不踏实的、像是心虚带着愧疚的心情又开始胡乱弥漫。
她甚至有些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际,一大伙人忽然气势汹汹地冲进卢家药铺,把正在铺子里忙活的三人团团围住。
这帮人瞧着都是一样的服装打扮,大概是当地某个权贵世家的家丁。
即使是非常时期,地痞流氓也会尽量不去打搅药馆的生意。毕竟,谁家都会有出现伤患、需要拿药医病的时候。
所以,在这个时候,还带着人来打扰药铺生意的,绝对是实打实的来者不善。
为首的一个男人开门见山道:“卢姐,还记得我们是谁吧?”
女人一边把两个孩子往身后按,一边强作镇定:“知、知道,你们是褚大人家的,对吧?”
嘉陵听见褚大人三字眉头一皱。
褚姓乃凌阳国姓,凌阳大部分皇亲国戚都出自褚姓。这次来找麻烦的人竟然姓褚,看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非卢姐一人能应付的。
男人冷哼一声,扭头看了眼窗外:“认识还他妈的敢抓错药?来人,给我打!”
他一声令下,四周立即围上来四五个人,正要出手,卢姐大喝一声:“慢着!”
她这一声确实颇有气势,周围那几个小家丁,都不约而同止住了动作。
“褚大人的药,向来都是我们店里独一份的材料,抓药称两都是我亲自弄的,怎么可能会错?”
为首的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我家大人卧榻数年,气血两虚的毛病全府皆知,给如此久病之人用全蝎可是大忌。这点连我都知道,你卢姐会不知道?”
说罢,他从怀兜里扣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条干瘪的、入药用的蝎子。
卢姐干了几十年药材生意,早就练得一副火眼金睛,她只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条蝎子干,的确是自家的。
可是,褚老爷什么身份,每次他的药,卢姐都是亲自查了又查,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让青龙去送,最近一次送药,就是在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
卢姐心里咯噔一声,眼光便不由得歪向躲在青龙背后的卢玲玉。
真是个赔钱货。
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卢姐见玲玉看着家丁手里的蝎子干,吓得浑身直哆嗦,立刻就猜到,想必是今早与哥哥一同出去送药的玲玉那里,出了什么纰漏。
作为旁观者的嘉陵,心里也是一阵干急。可眼前场景只是灵羽的回忆,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就算天王老子此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卢姐与那为首的家丁,口头上又纠缠了几个来回,不知是哪一方先出口言重了,双方忽然就开始推推搡搡,卢姐身材壮实,性格脾气又都暴躁,一个下手冲动,竟把那家丁推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另一个家丁见了,随手抄上身边一物,拿起就砸,玲玉一声尖叫,危机时刻,卢青龙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那称药用的小银秤便砸在他太阳穴,转眼形成了一条血口子。
“青龙!”
卢姐眼见儿子受伤,立即陷入了一种半癫狂的状态,举起一把椅子在人群中来回抡着:“谁敢碰我的青龙!?”
这一下可好,叫唤的叫唤,推搡的推搡,铺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嘉陵叹了口气,心想这便是灵羽的童年日常了。
她这个想法刚出现不久,忽然只听屋外车马声大作,外边的脚步声、佩剑叮当声纷至沓来,不一会,竟来了十几位官府打扮的人,在围着卢家母子的家丁外面,又牢牢地围了一个大圈。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褚大人府上的家丁,谁敢动我们!”
官兵们让出了一条道,从里面悠然走出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望着众人,面色悲惋道:“若你口中的褚大人,说的是御史台的褚律卿大人的话,我劝几位还是早些回府,重新掌握一下最新情况。啊,只不过,诸位怕是回不去了。”
“什、什么意思?”
那官兵首领拍了拍手,后面立即递上一个矮凳。
他坐上矮凳,悠然道:“御史台的褚大人,已经西去啦!就在刚刚。”
一番话说完,眼前的人包括嘉陵在内,全部呆在原地。
对褚府家丁而言,投身之处的一家之主忽然去世,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完全不得而知。对毫无背景可依的卢家三人来说,自家药铺刚送错药,那边大人物就去世了,心中不可谓不惶恐。
而对嘉陵来说,凌阳国御史台褚律卿的死,对她来说是件再熟悉不过的事。
褚律卿死于几个褚姓皇室贵戚的内斗。
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成为了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凌阳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内乱。
望着眼前围着卢家人的褚府家丁,以及围着褚府家丁的官兵,嘉陵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只听中年官兵清了清嗓,对着身后的手下道:“褚律卿府上的带回去拷话,要活的。药铺的,要出口供画押就行。”
什么是“就行”?
那便是、只要能弄出口供来,无论使什么手段都行;得到口供后,想怎么处置都行。
卢青龙和卢玲玉听得云里雾里,而卢姐心中明镜似的。
官兵此时带人围剿药铺,还口口声声要口供,怕不是就想把褚大人的死,算到他们小小卢氏头上?
而一旦他们得了愿,拿到口供,单凭他们三个毫无背景的孤儿寡母,又怎么可能还活下去?
明知道这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