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放的鲜花早已枯朽。可以看出大概每隔几个月,会有人定期过来清理。纵然约翰从未提起过,但阿芙拉猜想应该是他做的。
阿芙拉在来时的路上买了一束花,她将朽败的花束替换掉,站在墓碑前静静看着汉娜的照片时,能嗅到微风吹拂中百合的淡淡香气。
约翰说得没错,她长得真的和汉娜很像。照片中的她永远停留在年轻的样子,而阿芙拉几乎是她的翻版。
阿芙拉没有太多时间,她在老宅附近仓促地转了转,哭笑不得地发现周围果然有很多柏树。她效仿当年某个逆徒的做法,折下一束柏枝,一同放在了汉娜墓前,作最后的告别。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阿芙拉从伸缩袋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换上,并用带兜帽的斗篷掩饰自己。
按照她先前和塞普蒂莫斯说好的,他们会兵分两路在某个城市的火车站会合,但是并不相认。
期间她会再换两次衣服、转乘两次火车,最终才抵达文达·罗齐尔在信中提及的地址。
阿芙拉戴着留有塞普蒂莫斯魔法印记的戒指,这让他可以较为方便地在人群中锁定她。
抵达最后一站后,阿芙拉挤上了一辆拥挤的有轨电车。她知道塞普蒂莫斯带着阿布跟在后面,后者恐怕对这一遭的真相一无所知,他恐怕还在抱怨为什么出来一趟要跟着这些贫民一同挤来挤去,不过那就不是阿芙拉该管的了。
她只需要带路,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克服。
从电车上下来后,阿芙拉改为徒步。为了不让阿布注意到,她走得很匆忙,直到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幢砖红色外墙的别墅——它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半遮半掩地躲藏在郁郁葱葱的大片葡萄藤和笔直云立的老山毛榉后面。
看得出来,假如这里真是盖勒特的住宅,他应当是还没来得及让人着手仔细打理。
阿芙拉猜想,应该大差不差就是这里了,因为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庄园中到处都有人在驻守和巡逻,看上去严阵以待。
不如说这里远远看上去更像一个鬼屋,古老、优雅却也同样封锁着悠久的故事。历史的笔墨在她身上渲染出浓郁的神秘感,让她矗立在阴郁层叠的阴霾之下时,如同一位以娇艳花环护身的白骨修女,随时准备猎取每一个过路人的灵魂。
阿芙拉取下戒指,知道走到这里,塞普蒂莫斯不久就会跟过来。
她将戒指上的印记清除,转而换成自己的魔法印记,并将戒指挂在肩头之上的一根树枝上,等着塞普来寻。
她自己则喝下足量的隐身药水,一面注意巡逻者的动向一面潜入庄园。
阿芙拉并不急躁,她一直等到塞普蒂莫斯出现才打算继续行动。
两个男人将他拦在别墅外,几分钟后,文达·罗齐尔走了出来。她身穿一袭黑色长裙,头发优雅得体地盘在脑后,发髻上簪着一支还沾着晨露的红玫瑰。
一见他们被塞普蒂莫斯吸引了注意力,阿芙拉就赶紧侧着身挤进门,她听到罗齐尔像是对赛普的到访早有预料般说道:“有失远迎,马尔福先生。或许您想和我在庄园中散散心?”
从这势头看上去,塞普与盖勒特的碰面并不会太顺利。
阿芙拉直接往楼上奔去,她的直觉在这种时候总不太管用,因为她在二楼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盖勒特的身影。
直到她在三楼的某个房间外被禁制拦下,楼下紧跟着响起警报声。
纷杂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阿芙拉在慌乱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闯过禁制将那扇门踹开了。
她意料之外地并没有被房内的魔咒击中,或许是里面的人也想看看究竟什么人这么不要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破坏禁制还踹门。
这是一间书房,有一半房间被架成两层,分割的空间和林立的书柜制造出奇幻的时空交错感。另一半的房间被各种魔药和精密仪器堆满,但每一样东西都井井有条,显示出一种混乱之中的有序。
窗口挂着厚重而华美的深红色天鹅绒帘子,只留狭窄的缝隙。
光晷流入,折射于窗棱上,如同洒落于密林之中的星光那般,由微弱的一丝转为千钧万束,静谧地映照着房内厚重的黑暗。
那个半头银丝的男人就矗立在光束中,静静地凝望着尘世间一切的发生流过,仿佛于天光中走出的神祇。
“汉娜?”她听到他喃喃般动了动嘴唇,语气中有一丝微讶。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追上来,阿芙拉将整个背部都贴在门口那侧的墙上,大气也不敢出。
她想对了,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敢踏入这房间一步。
阿芙拉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看着那对漂亮得惊为天人的异瞳中一瞬间有千百种心情变幻。
仅仅是一次对视,阿芙拉就明白了盖勒特和里德尔最大的不同——他根本不惧怕将情绪外露,亦不在乎心思是否被外界所猜透,以致于这一刻连阿芙拉都清楚他在想什么。
管他或喜或悲,或肃或疯,这世上难道还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步伐吗?
这一刻阿芙拉彻底打消了原本趁机劝诫他两句的打算。她知道今天哪怕从这里活着出去,都算是她的大胜利了。
这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以尚有几分慈悯的长辈身份现身的盖勒特。这是一个脚踏白骨的“战神”。
这世上诸事千百,有她能插手的,也有她拼上性命都无能为力的。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而阿芙拉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于一念变化中将她化为齑粉,又或是高抬贵手赦过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