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连忙拦下他们,道:“让铁牛带他们去好了,葛叔你们就先歇歇。”
葛叔:“那哪儿行,秀才公好不容易来一次。”
天宝顺着桃娘的话,劝葛叔葛婶儿先吃饭。
葛叔一听,又连连点头说“好”。
祁天宝一直带笑。葛家人朴实得让人忍不住多亲近,当然,除了葛铁牛。
葛家的猪确实养得好,公母分开养,母猪盘靓条顺,公猪膘肥体壮,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
祁天宝立刻就决定定下葛家的猪,因为他家也仅有一头没劁的公猪,无需再精挑细选。他提出母猪生产后照例送两头给葛家,葛叔葛婶儿欣然同意。
天富兴高采烈地牵走了葛家的猪,准备先让它和自家惠质兰心的老母猪培养培养感情。
葛家猪圈旁边还有棵老桃花树,树下栓了头老黄牛,祁天宝走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垂涎不已。
这个时代一头牛至少得卖十两银子,家里的固定资金是要存起来建房子的,就算拿出所有的流动资金也不够买一头牛,看来他还得想办法挣点钱。
桃娘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将天宝天富两人丢在葛家就回娘家打招呼,从葛家院子里顶着气一路跑到隔壁自家院子门口。
哥哥嫂子们正和爹爹在吃饭,几人看到她一个人飞奔回家来,脸色俱变。
曲来福喝道:“傻丫头,慢点跑,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三哥曲昌家看见桃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咯噔一响,“四丫头长得不好看,莫不是这么快被祁天宝休回来了?”
曲来福转头就啐他一脸:“臭小子,那是你亲妹子,瞎说什么?”
大哥曲有财脸色也不好看,道,“四丫头好动,又没文化,那祁秀才很大可能看不上眼。”
大嫂子推了把曲有财,“我们可是给他家出了读书钱,他凭什么嫌弃我们桃娘妹子。”
二嫂子接道:“就是,我们妹子干活勤快,又能挣钱,可招人喜欢哩。”
二哥曲兴丁听到媳妇儿的话,连忙点头说“就是就是”。
曲桃娘弯腰撑着双膝听到这里,心里不太高兴,终于顺好了气,道:“三哥你才丑呢。我才不会被休回来。”
曲昌家笑起来:“人家没休你回来,你回来作甚。左右你三朝回门也不见人,总是个不得脸的。”
说起三朝回门这事儿,曲桃娘其实很委屈。祁家压根儿没人提这事儿,她自己更不敢提。祁天宝自己根本不知道竟还有这事儿,家里人要他去念书,他就一大早去了书院,路上还遇到了坐着葛铁牛的牛车去县里卖糕的桃娘。
前些年“祁天宝”一直不喜欢她,桃娘心有芥蒂,便也没提这档子事,此时被三哥提起来,她才觉得面上无光。可看祁天宝昨日环着她坐在他怀里写字的模样,也不像厌恶她。
于是她梗着脖子,鼓起勇气道:“我哪里不得脸了?你可不知道,天宝哥他昨晚还教我写字儿呢。”
曲昌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我不信。你这牛皮吹得可大,今天你三哥我必须得见识见识。”
说罢,曲昌家换上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塞给曲桃娘,道:“写个字我看看,早些年你三哥我那也是启蒙过的,认得几个字。”
曲桃娘和葛铁牛认字,主要就是认个形,不见着字的样子,她可是半点想不起来怎么写。所以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用树枝写了个拼音字母“c”在地上。
曲昌家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最后笑得趴倒在地,“四丫头竟也学会说谎了,你这才不是字。”
曲桃娘急得直跺脚,生怕他们不信,又写了个“a、b、d”在地上。
曲昌家觉得她这性格太固执,就说,“那你说这读什么?”
曲桃娘按祁天宝昨晚教的读了一遍,“啊,波,呲,的。”
曲昌家听不懂,又笑得直不起腰,连说“不信”。
“是对的,桃娘读得挺好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曲桃娘正委屈着,闻声回头,她适才打开的栅栏门外站了个青衣长衫的人影,正是祁天宝,只见他礼貌地朝曲昌家拱了拱手,对桃娘的哥哥们道:“哥哥好,嫂嫂们好,岳丈大人好,小生祁天宝,这厢给岳丈大人和哥哥嫂嫂们见礼了。”
祁天宝身上有一股子文人气,一大家子农民见了他就紧张,连曲昌家也笑不出来了。
曲来福赶紧挥手让曲桃娘去把人请进来。
祁天宝进了曲家家门,便指着地上的拼音字母,对曲昌家道:“这是我从一些杂书上看来,方便给小孩启蒙的办法,对认字有很大的帮助。桃娘很聪明,学得又快又好。”
祁天宝作为十里八乡为数不多的秀才公,他的解释无异于权威,曲昌家不知所措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小妹不懂事,为了面子骗我们呢。”
“无妨,不知者无罪。”祁天宝微微一笑,就算把这事儿揭过。
曲桃娘见他对自己的家人这么礼貌,心里熨帖极了,又听见他为自己解释,几乎快开心地笑成一朵“小雏菊”,便朝曲来福道:“爹,我在皋山村过得特别好,您不用担心,等收麦子的时候,我还来给家里帮忙。”
曲来福挤眉弄眼地让她闭嘴。
曲桃娘看不明白。
曲来福才无奈地道:“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你回来做什么,家里又不需要你,你自己在天宝家勤快些才对。”
曲桃娘蹙眉,“家里地多,你们又不愿意花钱请人来帮忙,我白天过来帮帮你们又不碍事。”
曲来福瞪了她一眼,“不用你,你不要管,到时候你铁牛哥总要来帮忙的。”
祁天宝听到这里,忽然笑起来:“爹,到时候您叫我,我和桃娘也一起来帮您收,您放心。”
闻言,曲桃娘比曲来福还震惊,立刻投以狐疑的眼神。
这声“爹”叫曲来福听得两眼发直,继而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书生打扮的祁天宝,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这祁天宝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对他的态度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