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场唯一的世家子弟,萧昀舒不等程小棠开口,主动道:“我可以帮齐明朗进临江书院。” “只是对他而言,未必是好事。” 齐明朗就是董大娘子的独子,永泉县人,年方十七。 四岁丧父,七岁启蒙,十六岁报考临江书院,名列前茅却不得其门而入,目前在临安府的翰辰书院读书。 这段时间接近老程家的人,全被应寒和罗离查了个底朝天,记在黑名册上。 程小棠不懂就问,“为什么嘞?” “因为我也会被世家大族欺负。”萧昀舒眉眼微弯,清冷的嗓音中隐匿着笑意。 “别院被烧过去这么久,还没人主持公道。” 程小棠闻言,同仇敌忾地皱起一张小脸,“那些坏人还没赔钱呀?” 虽然别院是萧家人自己烧的,但要不是那些人纠缠不休追到云隐寺,还要行刺萧昀舒,谁会去烧好好的茅草屋? 下雨天路过时,好歹能进去躲躲呢。 “尚未付清赔款。”萧昀舒轻描淡写地与江南世家撇清关系,“萧氏是武将世家,向来与他们不和。” 罗离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怕倒吸凉气的声音太大,影响到主子。 赔款是没付清,然而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欺负。 因为顾陆周徐四大家族的人,不愿一家分摊二十五万两白银,正在上演“表面一致对外,暗中互扯后腿”的闹剧。 他们没有下杀手,却一直派人窥探萧昀舒的生活。 程小棠想到重文抑武的大环境以及萧昀舒受过的伤,心疼地拍拍他的右手,认真安慰道,“咱们不稀罕跟坏人玩。”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踏炎军多年驻守北疆,主帅之子却被养尊处优的权贵们排挤迫害,屡次遭到刺杀。 错的不是萧昀舒,而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朝堂。 看来走萧家的门路的确不太合适,齐明朗就算进到书院,也可能会被针对。 程小棠不想好心办坏事,更不愿给本就身处险境的萧昀舒增加负担。 反正应寒也找了不少绣技出众的绣娘,综合条件或许没有董大娘子合适,慢慢筛选总能有差不多的。 萧昀舒反手握住棠宝的手,琉璃般的眸中泛起涟漪,“嗯,咱们自己玩。” “齐明朗一事,有更合适的人。” 三日后,萧宅西院内。 崔县令端着一杯点出青竹的茶,与坐在正对面的程小棠大眼瞪小眼。 临江书院并未明文规定不收胥吏之子,对崔县令而言,让一名考核成绩优异的学子入学,只是举手之劳。 程小棠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 但有萧昀舒在,崔县令还需要一个理由。 “崔大人,还记得大水车吗?”程小棠拿出一架水车模型,放到崔县令面前。 崔县令笑着点头,“记忆犹新。” 不费人力就能将河水引到上方的田间灌溉,省工省力,让户部闵侍郎叹为观止的汲水神器。 程小棠小梨涡里的笑意更深,熟练地画大饼,“水车除了能灌溉田地,还可以让纺纱的速度提升数十倍。” “数十倍?” 崔县令难掩惊讶地重复道,“如何做得到?” “暂时还做不到。”程小棠卖了个关子,“需要崔大人相助,为钱塘县招揽人才。” “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崔县令的视线从程小棠扫到桌上精巧的水车,最后落到萧昀舒身上,隐含试探,“我要全程参与。” 萧昀舒抬眸看了崔县令一眼,随意道:“萧宅随时欢迎崔大人。” “崔大人,你别老欺负昀舒哥哥。”程小棠察觉出崔县令对萧昀舒的戒备和试探,抱不平道。 崔县令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小丫头还挺偏心。 程小棠嘿嘿一笑,“没有就好。崔大人,你是不是答应帮忙啦?” 崔县令谨慎道:“如果齐明朗的确有真才实学的话。” “这个很好办,您现在就考考他吧。”程小棠脆生生道,“应姐姐,你让董大娘子过来吧。” 崔县令哑然,虚点了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程小棠。 敢情早就吃定他不会拒绝。 “拜见崔大人。” 董大娘子带着眉眼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恭敬地行礼问好。 喘鸣之症发病时来势汹汹,治疗的速度也很快。 董大娘子看过大夫吃了几副药后,身体就恢复了大半。 她心中有愧,刚行动自如就买了一堆礼物回关凌村,向老程家和萧家祖孙赔罪道谢。 同行的还有在放农忙假的齐明朗。 他年幼丧父,祖母和叔伯刻薄寡恩,全靠娘亲做绣活养家。 因此,齐明朗从小就沉稳独立,从不把自己当孩子。 前阵子董大娘子突然说要去钱塘县找好友叙旧,还会住上一段时日,他就发觉事情不对劲。 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也一样。 齐明朗没费什么功夫,就从董大娘子那里套出了真相。 他读圣贤书,崇德明礼,自然知道对错。齐明朗不怪娘亲一时糊涂,只想亲自上门致歉。 崔县令见齐明朗看起来温文尔雅,眉眼间却透着坚毅,是个颇为周正的读书人。 最让他满意的是,有担当。 董大娘子接近程二蓉目的不纯,犯的不是什么大错,说出来却不太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