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亚欣,她是那类出生在罗马的人。
聂家不算处于金字塔顶端,但养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儿还是绰绰有余。聂冠宇能独当一面后,聂家迎来这样一个小千金,从此家里对她的人生规划只有迁就与宠爱。
所以这是头一次,被一个人戏耍两次。
何况前几次Joey对她的态度就十足冷淡。
看完微信信息,聂亚欣原地大叫一声,然后甩开伞,跑到小区门口对着早已看不见的尾灯大骂:“你马上就会被撞死的!”
以安抚她的情绪为重,三人回到聂亚欣家中。
聂亚欣停止大哭与咒骂后的第一件事就拉黑 Joey 的微信。
“不是看不起我们姓聂的吗!对!我们怎么高攀得起你!反正陈棠都死了两年了!我们的确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面镜子从卧室中砸出来,在木地板上滚了两圈倒也完好无损。但这声响把庄曼晴吓了一跳。
小助理忙关上卧室门,她深谙老板的脾气,赔着笑说先送庄曼晴回家。
庄曼晴犹豫着想进卧室去看看,等聂亚欣平息了再离开。小助理眼尖,发现她湿透的衣服,劝说道:“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感冒的,欣姐这边不用担心,她发火时只想睡觉。”
她只好点点头,眼神里还是忧心忡忡,嘱咐:“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
小助理送她到小区门口,庄曼晴谢绝了她说开车的提议,公交车站就在旁边。
雨丝毫没有减小。
难得一见的夏季暴雨,空气里仍然闷热。想起之前看过的段子,说奢侈品高跟鞋的鞋底是用羊皮做的,不能沾水,可是鞋底怎么会不沾水——因为这些人都不用下路,永远车接车送。
庄曼晴站在摇晃的车厢中,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身上的小礼服依然精致漂亮,可打量她的目光中都有一丝质疑。
车子在大雨缓慢行驶,像一头温顺的巨兽。磨磨蹭蹭堵到晚上八点,庄曼晴才落了脚。
回家第一件事,她给聂亚欣打去电话,打了两遍才由助理接起,说她已经睡着了,不必担心。
聂亚欣的脾气庄曼晴也清楚。大小姐并不把一切事揣心里太久。有一年聂亚欣谈了个恋爱,面对全公司的阻拦照样恋爱大过天。然而男方却扛不住压力提出了分手。三天,就哭了三天。
三天后,这段三个月的恋爱就被她抛之脑后,她又爱上一张新面孔。
庄曼晴脱下衣服,挂在阳台上自然风干,随后去洗澡。
不合脚的高跟鞋加上雨水的浸泡,她的后脚跟伤残严重。热水从头浇到底,还能带出一些血水。
她忍着疼洗完澡,坐到沙发上拿出药箱处理伤口。
涂碘伏是个很细致的过程。庄曼晴穿着吊带睡衣,锁骨凹出美丽的轮廓,卷发垂到胸前,她把下巴放到膝盖上,眼神清澈,像一只舔舐自己伤口的小鹿,漫无知觉地一点点涂。
然后,某一层清澈凝结为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坠落。
接着,另一滴也接踵而至。
“陈棠已经死了两年了!”聂亚欣的吼叫回荡在她耳边。
*
那年的北山家宴,庄曼晴还记得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那也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吊带裙。聂亚欣神秘兮兮地拿出两块胸垫,在她的惊呼中帮她塞入胸口。
镜子里,庄曼晴的头发端庄地挽起,这是聂家保姆的手艺。老太太伺候了两代女主人,手掌堆满皱纹却温柔灵巧。她慈爱地说:“小晴很漂亮,像流落民间的公主。”
她却紧张得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在得知聂冠宇的妻子也会回国出席这场家宴时,忍不住好奇想要一睹她的面貌。
聂家家宴,还从未出现过一个外人参与。仅仅是一家人对聂亚欣的宠爱,才欣然应允她把朋友带回家。
就是在那个明亮华丽的大堂,庄曼晴第一次遇见陈棠。
她迷恋聂冠宇,这样的迷恋带着对他真正爱人的嫉妒。
聂亚欣丢下她去和长辈们行礼,庄曼晴变成茫然无措的客人,学着电视里上流社会的样子,要来一杯饮料,挺直了背站在餐台前选餐。
忽然有人在背后说:“honey,你的东西掉了。”
那是一道非常温柔,还未看到,就能想象出容貌的声音。
庄曼晴仓皇地转过身,陈棠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听说,她比聂冠宇小三岁。
听说,她在国外有一个儿子,是她十七岁那年和初恋生的。
听说,她是江南人,就是课本里——山寺月中寻桂子,君亭枕上看潮头的江南。
听说,她家世显赫,拥有聂家再过一百年也累计不出的财富。
那么多听说,真正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却是一张温婉如水的脸。
“你真漂亮,你会跳舞吗?”陈棠拿着她掉出来的胸垫,在她堂皇目光里微笑:“来,我们去跳舞。”
她伸出手,把庄曼晴带离这个华丽喧闹的宴会。
在北山庄园的银杏树下,她冰凉的手指伸入庄曼晴的胸口,一点点教她怎么正确佩戴,怎么真正做一个美丽的女人。
庄曼晴屏住呼吸,感受她的冰凉,她的温柔。
“其实,”她忽然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好人。”
陈棠笑:“那又怎样?it’s good be bad.”
“什么?”
她毫无预兆地轻刮庄曼晴的鼻子,比她更具备少女的娇俏:“当坏人也很好的意思。”
“我真的是坏人!”庄曼晴宣战般盯着她的脸:“我喜欢你的丈夫。”
胸口的手指蓦然停了。庄曼晴的心跳也停了。
她预备好,要接受一个妻子的责骂,一个成年人的训斥。
然而陈棠却只是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喜欢他?他对你而言太老了。Honey,他配不上你。”
庄曼晴错愕地看着她。
陈棠对她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