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河从赵云兰嘴里听到消息,急匆匆跑进包间的时候,袁秋柏正被陈建明拽着衣领提起来抵在墙上,她太瘦了,在不借助任何外物的情况下,袁秋柏面对行凶的成年男子其实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她眼镜已经掉了,双手捂着小腹,刚刚被陈建明踹了一脚,肚子绞着发疼,可是即使如此,袁秋柏依旧冷静得吓人,仿佛被掐着脖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看向陈建明的目光平淡得毫无波动,甚至带着几分轻蔑和悲悯,像是觉得他可悲。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陈建明满腔怒气无从发泄。
听到身后的声响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连袁秋柏都微微侧了下头。陈建明见到李易河以后松了口气,他松开拽着袁秋柏衣领的手,想借着这个台阶下来,毕竟一个助理,李易河总不可能……
陈建明的思绪被一个狠狠砸到脸上的拳头打断。
“Va te faire foutre!(滚开!)”李易河看到袁秋柏脸上的鲜红的巴掌,理智一下被愤怒占据,他牙齿咬得死紧,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
李易河身上松松披着的那件黑色大衣,随着大步流星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大衣掀起的风里带着股草木冷香,猝不及防地扑到袁秋柏鼻尖。
李易河骑在跌倒的陈建明身上,脸色阴沉,额上青筋浮起,打了一拳还不够,他提起陈建明衣领,挥动的拳头带着风恶狠狠地砸下去,原本俊美的脸庞因为愤怒狰狞起来。
陈建明当然打不过年轻气盛又常年健身的李易河,他身边几个副总连忙去拉架,可是几个大男人也没有拦住发疯的李易河。
最后还是袁秋柏上前扯住李易河的胳膊,声音嘶哑道:“行了,李总……别打了。”
他身下陈建明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李易河却仍旧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脸色黑得能滴出水,还欲动手。
陈建明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再好看的人在愤怒的时候都不可能是体面的,袁秋柏看着李易河此刻一反往常,令人骇然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用沙哑的声音说:“李总,我有点头疼……”
手腕上微凉的触感让李易河猝然清醒过来,他勉强抑制住愤怒,捡起大衣披到袁秋柏身上,陪她离开包间。
“天河”会所里有常年待命的私人医生,一般是怕下手没分寸的二代玩出人命,偶尔也能处理一些斗殴造成的伤势。
袁秋柏在医务室刚躺下,李易河就火急火燎地喊来了三四个医生,让他们赶快给袁秋柏看看。
尽管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李易河依旧固执己见地不让人走,“医生,她脑袋呢?她说她脑袋不舒服,你再给看看……”
被李易河强迫躺在床上的袁秋柏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平静地说:“李总,我头疼是熬夜熬的,你不要再多想了……”
她古井无波的视线与李易河相撞,看着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袁秋柏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李易河略带愧疚的目光注视下,下意识咽回到肚子里。
李易河那双眼睛,简直像片波光粼粼的大海,稍有不慎就会溺亡其中,他小心翼翼地用三根手指端起袁秋柏没多少肉的下巴,仔细端详她脸上刺眼的红痕,想要触碰却又怕她难受,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出去的。”
袁秋柏不戴眼镜时,天生的下垂眼就让她看起来多了份柔弱,像个茕茕孑立的乖孩子,以至于李易河莫名其妙生出些保护欲。
袁秋柏摇摇头,轻轻拿下了他的手,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赵小姐现在安全了吗?李总,麻烦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李易河依她的话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时才慢半拍地想起来,“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袁秋柏曾经看过赵云兰的个人简介,略一回忆便背出了她的号码。对于袁助理过目不忘的能力李易河也不怎么惊讶,毕竟当年要是没在李氏当助理的话,袁秋柏现在估计在中科院搞科研。
他按照她说的号码打过去,略微聊了两句以后挂了电话,然后抬起头对袁秋柏说:“赵家的人已经把她接走了,放心吧。”
袁秋柏“嗯”了一声,思绪清晰地对一旁的会所经理询问道:“王经理,刚刚的事你们没有报警吧?”
王经理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一般不会插手客人之间的事。”
“嗯,”袁秋柏神色淡淡地点点头,“陈建明他们估计也不可能报警,毕竟先动手的人是他们,就是这个项目可惜了……不过也说不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事?”李易河不满地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碰了碰袁秋柏红肿的脸颊,“袁助理,你脸还疼吗?”
他指尖微凉,肌肤相处的感觉让袁秋柏的呼吸为不可察地顿了顿,她垂下眼,不再看那双湛蓝的眼睛,说:“没什么大碍。”
事情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李易河坚持把袁秋柏送回家,看着她家里的灯光亮起来以后,他才转身坐回车里,让司机送自己回附近的别墅。
袁秋柏趴在自家阳台上,看着那辆别克一点点驶离小区,她脸上已经涂了消肿的药膏,此时晚风一吹,凉得有些刺人,丝丝缕缕往人骨头里钻。
“咔嚓。”
袁秋柏今天第一次打着打火机。
从床边拿过来的黑楼已经没剩几根,她抽出一支,点燃以后慢慢递到自己嘴边,不急不慢地吸了一口。
吐出的烟雾很快在夜空中蔓延开来,模糊了袁秋柏的视线,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养宠物,也没有住在一起的亲人。家政阿姨今天已经来打扫过房间,做好的晚饭保温在厨房里,可是袁秋柏没有胃口。
她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心脏很快在一片黑暗中被那熟悉又磨人的情感吞没,也不是难过,只是觉得……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袁秋柏看到对面那户人家还亮着灯,父母在收拾家里的一片“残局”,今天好像是他们女儿的生日,客厅里还挂着“生日快乐”的条幅。